周圍的人再也看不見少年泛紅的臉頰了,隻能看見一點粉色的影子,幾乎完全淹沒在獵兵粗壯的手臂裡。
“咔嚓”一聲悶響,馴靈場另一方的柱子遭受了一團墨綠色精神力的攻擊,破碎在場上。
裴宴将手搭在少年的頭頂,仰頭往發起攻擊的方向看去。
很遠很遠的高處,已經完全脫離了尋常的獵兵可以攻擊的射程範圍,裴宴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影。他看不清那個人的樣貌,隻感覺強大精神力的餘熱熏烤着他的後背。
那人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他低頭看了看瞳孔漸漸回焦的漂亮少年,大概知道了怎麼回事。
即便如此,沈時舟現在就待在他的懷裡,而不在那個遙遠的人附近。
獵兵的心情很舒暢,大概是源自同類争奪中獲得了顯著的優勢。
“抱夠了嗎?放開我。”
裴宴剛剛好起來的心情被沈時舟的話澆滅得幹幹靜靜。他沒有動,隻是緊緊地抱住懷裡的人。
沈時舟被人禁锢在懷裡,完全動彈不得。他努力掙紮了一下,卻沒對身強力壯的獵兵造成一點影響。
這人是不是有病……
他在心裡暗罵。
這個獵兵還記得他們倆現在正在你死我活的馴靈場嗎?抱這麼緊幹什麼?
沈時舟閉眼沉思了一陣,努力在絕對弱勢的情況下尋找突破口。他能夠感受到黑狼的存在,就好像這個精神體已經為他所用,真正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能動用精神體的力量,即使這個精神體根本不屬于他。
一團黑霧出現在了他的手心,在他的手外面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狼爪。原本無力的手逐漸灌注了精神體的力量,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有威力。
他蓄起力起,揚手往獵兵的臉上砸了過去。
在精神體的加持下,這一拳遠遠超過了普通人力道,殺傷力很強地落在獵兵的臉上。
裴宴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側臉高高腫起,磕破的口腔内側讓他的嘴角流出血來。
他的精神體黑狼完全順從了沈時舟的意思,對他這個本來的主人一點都沒有留情。
一隻真正始亂終棄的黑狼。
怒意不加掩飾的呈現在少年青綠的雙眸裡。他的呼吸比平日裡更沉重一些,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與淺粉色的短發相襯。
他深深喘了口氣,威脅似的揚起拳頭。
“都說讓你住手了,欠收拾的家夥……”
話音剛落,裴宴脖子上的興奮狀态檢測環亮了燈。
沈時舟一時間氣得哼笑一聲。
“不是?你什麼毛病?就想挨打是吧?”
檢測環閃爍了幾下,比剛剛更亮了。
……很好。
赢下比賽的少年揚起一個勝利的笑,總算有心情與自己的競争對手兼手下敗将打趣。
“想挨打直說,我很慷慨的。”
從來沒有在馴靈場上失敗過的獵兵沒有回答,隻是靜聲垂眸,像是在思考什麼。
不停有黑霧籠罩在沈時舟的周圍,一點點從他的身體裡脫離出來,凝結成一個實體狼的形狀。它沒有立刻回到裴宴的身體裡,而是坐在沈時舟的面前,低下了頭,将碩大的臉湊到少年的面前。
沈時舟當真很慷慨地拍了拍狼敏感的鼻子,力氣不小,但對于三四米高的巨狼來說,不算拍打,更像是安撫。
少年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忍不住摸摸大狼下巴。他對這隻幫了他一回的大毛絨絨很有好感,出聲誇道:
“謝啦,你是一隻好狼。”
黑狼的碩大的尾巴搖了搖,腦袋低得更低一些,像一隻被主人誇獎的巨型犬。
沈時舟以一種離奇的方式赢下了馴靈試煉,是整個瘋人院聞所未聞的方式。從另一個人的精神體跑進他的身體裡開始,事情的發展就不太符合瘋人院本該有的常理。
黑狼最終還是回到了裴宴的身體裡,在沈時舟的面前消失得幹幹淨淨。
沈時舟懶得理會什麼合理不合理,他隻知道自己赢了試煉,能安心地在下層區苟活一段時間。
他轉身想走,額頭處卻傳來陣痛。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天旋地轉的瞬間站不穩,往馴靈場的邊緣撲倒過去。
在疼痛來臨之前,他的腰被一個有力的臂彎攔腰拎住,一下子抱起來。
模糊的視野裡,沈時舟好像看到了一對龍角,還有墨綠色的麟片。他張張嘴,幹澀的喉嚨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冰涼的手背貼上了他滾燙的臉頰,舒适的溫度讓他無意識地輕輕蹭了蹭,喉嚨裡發出意識不太清醒的喃咛。
精神體黑狼逃進沈時舟的身體裡這件事,好像耗費了他的很多精力。少年本就因為饑餓而瘦弱的身體,眼下變得更加脆弱不堪。
他在人的懷裡輕咳了幾聲,額頭也跟着臉頰變得滾燙了一些。
封澈将他抱得更緊些,冰涼的手背貼着少年的額頭,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心疼短暫地覆蓋了慣有的狠戾。他垂眼掃視了一眼坐在地上、一側臉頰高高腫起的獵兵,還有那人脖子上一直在閃爍的檢測環。
“馴賽輸了,自己去領死。”
裴宴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摸了摸高高腫起的側臉……
還有已經擁有一點飽腹感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