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的根部也染上鮮紅的顔色,形成紅色到白色的漸變模樣,如同一個堕入地獄的天使,正在被罪惡玷污。
兩片羽翼成為了最好的污染值顯示器,直截了當地展現出少年危險到随時暴走的污染狀态。
但或許是神力象征的羽翼分散了一定污染值,沈時舟像“回光返照”一樣精神很好,臉頰氣血感很足,總是粉撲撲的,小翅膀也常常跟随着心情撲扇一下。
“舟舟,我把裴宴叫來了。”
高大的獵兵跟着墨裕安走進沈時舟的房間,消瘦的臉頰有點内凹,雙眼卻是犀利有神的,如他的精神體狼一樣銳利。
他細細打量的少年的模樣,深邃的目光描摹着陌生的羽翼。
沈時舟和上次在下層區見面有些不一樣了,雙頰紅潤有光,眼睛也亮亮的,一副被這裡養的很好的樣子。紅白漸變的雙翼頗有神性,潔白的那一面聖潔,血紅的那一面堕落。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沈時舟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
“你在看什麼這麼入迷?”單純的少年好奇地問道。
獵兵眼神躲閃,搖了搖頭。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你說話。”沈時舟說道。
裴宴單手捂住自己脖子,再一次搖了搖頭。
“他就是說不了話的,也吃不了東西。上回污染物洩漏危機的解除,最終是因為他做了犧牲,讓污染源寄生在了他的喉嚨裡,慢慢生長着,就封了喉,吃不了東西,也說不了話。”站在一旁的墨裕安解釋道,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講一個平平無奇的故事,而不是一段慘痛的經曆。
沈時舟的雙眸閃動了一下。
他總算明白這個獵兵為什麼在上次馴靈試煉傳達出饑餓的信号,大概是因為,他和他的精神體狼,真的快要餓死了。
寄生在裴宴脖子上的污染物,如同食道癌一樣封死了他的食道。除了營養液,他再也沒有辦法吃任何東西獲得能量。
但是,他的精神體同樣吃不了東西。獵兵的精神體以馴靈者的精神力為食,吃不下東西的狼,也處于快要餓死的處境。
頻臨死亡的裴宴,遇到了唯一的意外。
擁有共鳴能力的沈時舟,在第一次見面就誘走了裴宴的精神體狼。寄居于沈時舟身體裡的精神體狼,通過挑動沈時舟的興奮狀态,獲得了一次飽腹的機會。
沈時舟往前走了一步,與獵兵隻有一步距離。他微微仰頭看向高大的獵兵,與那雙平靜犀利的雙眸對視。
他看着那雙眼眸,最終是歎了口氣:
“可是院長,他應該是成功解決危機、護下瘋人院大家的英雄,不是嗎?”
裴宴的呼吸一滞,心跳亂了節奏,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他垂眸看着少年的腳尖,輕輕搖了搖頭。
從來沒有人會認可他所做的一切,即使他試圖為獲得一句認可付出生命。
這輩子沒能從别人口中得到的,如此輕松地從沈時舟這裡得到了。
在這個人類的靈魂日益收到污染源侵害的瘋人院裡,善良和真摯,一度是最罕見,也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人類會為了争搶淨化區自相殘殺,會為了活下去變得麻木。
那是一個未被瘋人院的污染源真正污染的靈魂。
裴宴正想着,一隻手捂上了他的喉嚨。
靠近的沈時舟讓裴宴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喉結抵在少年的手心裡,不安分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沈時舟的手心出現在半透明的灰色光霧,如同一團烈火灼燒着裴宴的喉嚨,快要掠奪走獵兵的全部呼吸。
喉嚨燙得要命,喉結也傳來刺痛。裴宴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少年的手卻更加用力地捏住他脆弱的脖頸。
裴宴想往後面退一步,卻被人鉗制着,即使處于疼痛和窒息中,也動彈不得。
“别動。”
正在感受污染物力量的沈時舟說道。
就算感受着喉嚨處強烈的灼燒,裴宴還是安靜下來。他找到了一個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就是微微垂頭看着少年閉上的雙眼和微顫的睫毛。
他們離得很近,足以沈時舟找到發力點握住裴宴的脖頸,足以裴宴數清楚沈時舟睫毛的根數。即使喉嚨的疼痛屢屢讓他分心,但當他注視着沈時舟時,疼痛分走的注意力又轉移了回來。
喉嚨很疼,心情卻平靜了下來。
片刻,沈時舟松開了手。手心處燙出一個粉紅色的痕迹,他雙手搓了搓,沒太在意這的一點點的不适。
裴宴重重地摔到地上,整個後背都被虛汗打濕。他的喉嚨處出現了焦黑的痕迹,比燙傷還要嚴重無數倍。
但是,他發現自己能咽下口水了。
沈時舟用共鳴帶走了一小部分早已長滿整個喉嚨的異物,讓他有機會喝下一點點水。
裴宴從地上爬起來,仍保持着跪着的狀态,拖着自己的膝蓋挪到沈時舟的面前。他小心地用雙手捧起沈時舟的一隻手,果然看到了一小塊紅紅的痕迹。
他輕柔地用拇指的指腹按揉着沈時舟的掌心,低垂的眼眸看不出神色。他輕輕地往沈時舟的手心上吹涼氣,小心謹慎得如同面對一份稀貴的寶物。
“你……”墨裕安有些詫異,他不理解沈時舟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沈時舟拿捏了裴宴活下去的籌碼,完全可以在興奮狀态施舍他一些可憐的精神力。
沈時舟後背的雙翼上,血色暈染了更多的羽毛。
“我總得讓精神體狼全心全意地為我所用。”
絕無二心的那種。
沈時舟垂頭看着小心幫他按摩手心的裴宴,輕松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