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舟幹勁十足地拿着手電筒在前面尋路,仿佛從來都沒有喪失過離開這裡的希望,也從來都沒有想過留在這裡。
他拿着手電筒往前走着,粉色的背影和手電筒的光暈離倉源越來越遠,直到幾乎完全将倉源扔在了原地。
少年的出現隻是這個淨化區裡最荒謬的意外,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離開,也從來沒有想過留在倉源的身邊。
倉源的周圍隻有無盡的黑暗,如同他沒有遇見沈時舟前那樣,隻有孤獨和黑暗。
他終于知道,無論如何照顧沈時舟,對方的步伐都不會為自己停留。
無論是誰,都無法讓沈時舟停留。
“主人……”
聲音也淹沒在黑暗裡。
倉源不敢想象如果沈時舟真的知道,進來這裡的人永遠不可能活着出去,會陷入怎樣的絕望。
當沈時舟知道自己永遠隻能生活在這個洞穴一樣的淨化區裡,他會陷入真正的絕望嗎?
他會和以往的無數人那樣,求自己殺掉他嗎?
倉源閉上眼,眼前那一點光源也消失了。
“倉源!”
聲音很近,沈時舟不知何時往回跑到他的面前,還有小口小口地喘着氣,顯然是跑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喊你也不答應,愣在這裡幹什麼呢?”
少年清澈的瞳孔裡,兩個手電筒的光點随着他說話的身子晃動。那種炙熱的生命力,永遠活下去的熱情從來沒有停止燃燒,成為這個冰冷的洞穴裡最罕見的溫度……
唯一的生命。
“這個長廊是有盡頭的,周圍的怪石越來越光滑,白骨也變少了。我們能走到盡頭的,隻不過是多花些時間。我們不缺時間,慢慢走吧,實在累了的話,休息一下也行。”
沈時舟拍拍獵兵的肩膀,耐心地說着。他沒有放棄對環境的觀察,甚至會悄悄用自己的能力探知周圍的精神力。
他露出一個笑,月牙般的眼睛靈動得根本沒有受到陰暗壓抑的淨化區影響。
年少者足夠純粹的生命力,是倉源許久許久都沒有見過的。
“為什麼這樣啊,沈時舟……”獵兵沙啞的聲音傳來。
久違地聽到自己全名的沈時舟愣了一下,眼睛裡的光點抖了一下。
“即使有盡頭,如果哪裡不是出口該怎麼辦?如果永遠出不去怎麼辦?”
“那就去看看盡頭的地方是什麼,去想法,去找出口。這裡的時間是靜止的,再久一點,那個圖騰就算是水滴石穿也能打破。”沈時舟最讨厭這種死氣沉沉、顧慮很多的樣子,語氣也變得更激烈一些。
“你真是……”
倉源躲過那雙亮亮的眼睛,氣惱和憤恨讓他的鼻子酸澀,心髒處擰得快要炸開。
“你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劃痕會越來越少嗎?”
倉源用手指摸了摸牆壁上的一處劃痕。
“因為走到這裡的人很少,他們大多會在來到這裡之前求我殺掉他們。”
他看向少年睜大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一聲:“沒錯,這裡的絕大多數白骨,都是我造成的。我把他們殺掉,再看着他們腐爛,直到隻剩下白骨。”
“你知道我在這裡待過多久嗎?”
倉源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才告訴沈時舟,“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算不了時分秒,不知道白天黑夜。但是,這裡的每一塊石頭,我都數過無數次,上面每一條劃痕,都摸過、數過無數遍。”
“這裡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來人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但是我知道,你走不了。”
“淨化區這條長廊,我走過無數遍。很驚訝不是嗎?你來這裡很久了,還沒有走完一遍。而我,走過千萬次,上面的每一條劃痕,每一塊白骨,我都記憶猶新。”
少年眼睛裡閃動的光抖得更厲害了,晶瑩的眼淚蓄積起來,被手電筒的光照透。
“你問走廊的盡頭是什麼……我當然知道,一堵死牆,和現在的環境沒什麼兩樣。”
沈時舟捏着手電筒的手更緊了,肉肉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破碎的光透過眼淚,流經他的臉頰。
“當然,我親愛的主人,我很樂意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給您一個無痛選擇死亡的機會。”
倉源的臉上重新撿回之前那樣玩世不恭的笑,他傾身輕輕擦掉沈時舟眼角的淚光。
“主人,要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