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源愣了一下,雙腿總算動了起來,飛快地往光源的方向跑去。他踩着地面上的碎石,看着那個光影越來越大。
他終于又能看到少年的身影,看到模糊的輪廓。
“主……人……”
無數雙手從倉源的後背冒出來,來自不同的人,看起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它們捂住了倉源的嘴,不允許他再喊沈時舟;遮蓋了他的眼睛,不允許他再看那個唯一的光源;鉗制了他的雙腿,不允許他再往沈時舟靠近一步。
他一點一點被無窮無盡的手吞噬,眼淚從手指的縫隙中流出來。
無論是心動還是臣服,他都無法讓沈時舟為他停下腳步。沒有什麼能困住少年永不言棄的熱血和毅力……
唯有真正的囚牢。
倉源的聲音,還有無數其他聲線融合起來的聲音,全部混合在一起,偏執卻溫柔至極:
“主人,請永遠,不要離開我。”
倉源的耳邊隻聽得見幻聽,那些聲音将他的完全淹沒,蓋過了那一聲擲地有聲的宣言。
走在前面的沈時舟回過頭,舉起手中的手電筒,照亮了身後很大一塊距離。他剛剛聽到了奔跑的聲音,還依稀聽見了獵兵的喊聲,但他現在回頭,什麼東西都沒有再看到。
話說到這個地步,和決裂也沒有什麼區别,再追上來的話,也不太禮貌了。
沈時舟理所應當地認為,倉源應該像自己抛棄他一樣放棄跟着自己。
去往盡頭的道路,隻剩下了沈時舟一個人。
他還是很忐忑。正如倉源說的那樣,周圍的劃痕越來越少了,很少有人走到這個地方來。
沒有了倉源的照顧,腕表上的數字不停地攀升,像是死亡倒計時一樣提醒着沈時舟。他明顯感覺身體的溫度和清晰的意識在流失,脆弱的翅膀也一點點攀上刺癢的感覺。
他用手撓了撓自己的翅膀,卻發現自己的手隻能像撫摸沒有感官連接的羽毛一樣,完全不能緩解不适。
無論如何,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盡頭。
沈時舟握緊了自己的手。
外面還有人在等他,他還得把黑狼精神體還回去。
“嗷嗷……”
黑狼從他的身體裡冒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它趴到地上,小聲地低吼着。
“黑狼,還好,你還在我身邊。”
“嗷嗷!!”
黑狼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隻知道那個壞壞的獵兵被趕走了,不會再有人傷害沈時舟。它高興的情緒和這個昏暗壓抑的洞穴格格不入,尾巴扇動起地上的灰塵。
沈時舟總算從小動物身上感受到了難得的輕松,他摸摸黑狼長毛的腦袋,抿起一個笑。
“怪不得瘋人院裡面需要精神體呢,從自己的身體裡衍生出來的生命,才會是永遠都不會背叛的吧?”
精神體才是真正屬于一個人的,生來如此,不需要馴服便絕對忠誠。
“要是我也有一個精神體就好了,我也想知道絕對忠誠的安全感是什麼樣的。”
“嗷……”黑狼感知到消沉的情緒,用濕濕的鼻尖蹭蹭他的手。
“别擔心,我沒事,”沈時舟收拾好情緒,盡量把煩人的獵兵抛到腦後,揚起一個笑,“我們走吧。”
即使倉源已經把深愛和臣服刻入骨髓,在失去主人的瞬間如同一個喪家之犬一般痛苦落魄,但對于沈時舟而言,他隻是在為自己付出的信任和依賴,以及在孤獨的洞穴裡能有一個人類說說話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