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津仍舊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在等夏熠反應。
他剛才是在吓夏熠的。他當然不能去幽篁山。
林承淵林閣主待他不薄,已然慷慨收自己入閣,幫了自己的大忙。
又怎麼能用如此的小事叨擾他。
更何況,還是在他閣内,因自己而起的這麼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顧知津那麼說,隻是詐一詐夏熠,再順便氣一氣他。
畢竟,夏熠不開心了,自己就開心了。
果然,夏熠斟酌了一會兒,壓下了自己的情緒後,臉色仍有些僵硬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如此唐突。”
他終究還是決定吃下這個虧,朝人冷臉道。“你若是不願住在清芳小築……”
“師兄,怎麼就如此好說話?今日允了他,豈不是增長了他的氣焰?”一個跟着林明正來的弟子突然出聲道。
他平日裡巴結夏熠作威作福慣了,看到夏熠在新來的弟子面前折了面子,當然不滿。
“就是師兄,他一個新來的,憑什麼對他予取予求?”因為一個人的開頭,其他弟子同樣附和道。
他們平日裡對夏熠唯命是從,如今來了個新來的就如此嚣張,自然看不下去。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一會兒便讓夏熠有些動搖。
他仍舊闆着臉,眼中卻已然透着些許的猶豫和忐忑。
還沒有想明白,便聽到又一個弟子幽幽道:“閣主平日裡對我們一視同仁,什麼時候為他人破例了?”
“他莫不是哄騙我們的吧?”
“他以為他是誰啊。”
這個弟子的提醒,宛如一記重雷敲在夏熠的身上。讓他的眼裡一亮。
對啊,林承淵素來講究規矩。何時為他人破例過?
而且,他夏熠才是雲衍閣的大弟子,待遇自然比他一個剛入門的小弟子好。
連他都沒有的待遇,閣主會給他?
更何況,諸位弟子也看在眼裡。其他弟子的都這樣說……
李青水是騙他的!肯定是!
三人成虎之下,夏熠的自信心恢複了一些,他臉上重新覆上了高傲的淡漠。
再望向顧知津的時候,眼裡充滿了不屑。
仿佛顧知津是個什麼不入流的渣滓一般。
“師弟若是覺得不公,想要去閣主面前告狀,那便去吧。”夏熠一改方才的焦灼,裝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靜靜道。
“雲衍閣可不是什麼沒有規矩章法的宗門。”
“林管事隻是秉公處理,并沒有徇私。”
“即便你告到閣主面前,我就不信,閣主還能任由你這種人胡鬧不成?”
一番話,不僅堵了顧知津的路,還将這定性為顧知津尋釁滋事,而不是他們恃強淩弱。
顧知津的呼吸一窒,他沉靜地眨了眨眼睛,卻沒有聲張。
夏熠。心裡慢慢咀嚼着這個名字,憤怒從心中蔓延。
隻是,他還沒有反應,竹林之外便傳來一道清晰溫雅的聲音。
“讨論什麼,這麼熱鬧?”林承淵閑庭信步一般踱步進來,一身雲青底的織金長袍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那張臉卻全無淩厲之感。隻是清冷和淡然,宛如冰山上的清雪,柔和,卻拒人于千裡之外。
所有人的心中咯噔一聲,包括顧知津。
所有人都給林承淵行了禮,然後他們一齊望向林承淵.
望着他沉靜地走進衆人中間,隻眼眸一擡,便展露出一個疏離又讓人覺得客氣的笑。
顧知津和夏熠都沒有說話。
他們的心中一樣忐忑。
林明正早就在看到林承淵的那一刻,就面如死灰了。隻要鬧到林承淵面前,唯獨作為林家家仆的他,一定會被責罵的。
隻是夏熠,在忐忑中還帶有些期冀。
他是雲衍閣大弟子。諸位弟子面前,林承淵自然不會長一個小弟子的氣焰,滅他的威風。
李青水這一次,臉要丢大了。
當然,其他的弟子也是這麼想的。
林承淵剛說完,方才出聲的其中一位弟子便道:“回禀閣主,林管事前來給李青水小師弟安排居所。”
“隻是他似乎不滿意。”那小弟子頗有些幸災樂禍道:“非說要去您的面前,讓您給他做主,想要擇一處更好的地方。大師兄正好言相勸他呢。”
一番話直罵顧知津不識好歹,還趁機襯托了夏熠識大體。
如此的識趣,倒是讓夏熠多看了他一眼。
他那淡漠不虞的臉色稍霁,卻還是裝作大度道:“不妨事,師弟剛來,隻是不懂得規矩。”
林承淵頓了頓。他掃了眼衆人,然後又望向了顧知津。
那清潤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顧知津心中微微一凜。
知道這次不能善了了。
與其拖累林承淵和他一起失了面子,不如自己主動站出來。
顧知津深深吸了口氣。他微微拱了拱腰,剛想要出聲。
一個身影卻率先往他的身邊靠了靠。
織金明亮的衣角出現在他的眼裡,閃耀又奪目。
他聽到頭頂的聲音突然道:“哦?林明正,你把他安排在哪裡了?”
不輕不重的聲音,讓顧知津下意識擡頭望着他。
衆人又是呼吸一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