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還未亮一片,依舊大半黑沉着,冬陽與春月便攜着一衆侍女端盆拿水在衛珞漪屋外候着。
現下不過卯時出頭,按理說衛珞漪平常約莫辰時才起,但雷雨之夜,她向來少眠,會比往常要更早醒來,從來未變。
但今日,衆人都快在外等了近半個時辰,也不聽聞屋内有人傳喚,也是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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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珞漪昨夜做了個夢。
她夢見了宋瑾笙,這還是她們成婚以來,初次夢見她。
可這夢并不好,過于悲切。
那是宋瑾笙當日墜入山崖的場景,她渾身癱軟地躺倒在崖溝下,四肢展開,而山石陡峭,有一角沾染着赤色,那抹血紅深深刺進衛珞漪的眼底。
血流順着宋瑾笙的右額角滑落,她雙眼緊阖,面色蒼白,任誰來看都是已死之人。可衛珞漪凝眸半響,她便掙紮着睜開眼,目光深沉地望着不遠處的衛珞漪。
她的唇角漸漸揚起,她望着她笑了,笑得是如此凄慘,仿佛濃濃的哀愁都凝在她的眼中,讓夢中的衛珞漪也不禁動容,内心震顫。
她想去喚人救她,可她身旁空無一人,而腳更似灌水般難擡一步。
隻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她嘴角挂着血,滿齒血腥地笑着,對她說出最後的話。
“殿下...臣難以遵約...深感愧歉,故此,微臣與殿下告别....願殿下....安好......”
“其實....臣早已....将殿下放在........”
話才說完,宋瑾笙便無力地倒頭在一旁,徹底沒了生息。
最後兩個字,她的聲音輕得似羽,被風一刮而過。
可衛珞漪卻看清了她的口型。
她說的是,心上。
....
不知是否因夢境的傷情所感,衛珞漪醒來時便覺胸口沉悶,似有重物壓着她一般十分難受。
意識漸漸凝聚,她蹙眉睜開睡眼,正欲翻身子,可手肘碰到身後的人時,把她驚得立即清醒,扭頭看去。
宋瑾笙的臉近在咫尺,幾乎是貼在她的耳後,呼吸勻長沉穩地灑在她的耳畔,耳鬓厮磨,酥癢得讓衛珞漪顫縮一下。
因夢中的情景過于深刻,她再看到宋瑾笙的臉時多少有些恍惚。
但很快,衛珞漪便發覺不對。
她就說為何宋瑾笙會靠得如此近,原來她的臂彎就環在她的腰間,手甚至還無意又恰巧地停留在她的前胸。
放肆,登徒子。
難怪她覺得今日出奇的熱,難怪會覺得胸口沉悶,原來症因在這!
衛珞漪不喜歡與人觸碰,可宋瑾笙可能一夜都是這般擁着她入睡,還睡得如此香甜,她越想便越覺羞惱,耳根子都紅透了。
她深深擰起秀眉,咬着唇用力拿開她的手,毫不顧忌地狠狠推開緊纏着她的宋瑾笙。
然而,後者卻并未因此受擾,反倒背過身去,卷走剩下的被褥,繼續悶頭昏睡。
衛珞漪怒視地瞪她,胸口起伏不定,可目光一轉,眼底漸含羞,神情愈發别扭。
從前她們二人也曾同床共枕過,可那時宋瑾笙安分守己,哪會像現在這般無禮,睡相還如此........
衛珞漪哼歎一聲,氣悶而眉目冷冷地起身越過宋瑾笙,把床簾拉好,走去外室喚人進來服侍。
冬陽和春月這才領着一衆人走進。
待盥漱完,那幾名侍女退下,春月與冬陽一同為衛珞漪在鏡台前梳妝。
見着鏡中人今日面潤粉白,氣色尚好,春月便忍不住關心道:“殿下,您昨日睡得可還好?”
衛珞漪眸光一閃,又想到宋瑾笙摟着她睡一夜的事。
“.....還好。”
“奴婢猜也是,這會兒都快辰時了,想必殿下昨夜睡得應是安穩。”冬陽捧起衛珞漪的一側墨發梳着,笑意盈盈。
都要辰時了?
衛珞漪一怔,才發覺屋内早有光亮,的确是辰時了。
“對了,殿下,驸馬爺.......”
提誰不好,提她,衛珞漪的氣還未消。
這人自打在鬼門關走回一趟後,便愈發不守規矩起來,簡直和從前就不是一人。
衛珞漪的神色變得不大自然,目光一轉,淡淡道:“驸馬尚未醒,你們在外頭候着便好.......早膳這些先放進裡頭,若涼了便再去熱。”
“是。”春月和冬陽同聲應下。
儀容理好,又食了一小碗粥點,衛珞漪便去書房練字作畫,這是她每日必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