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離沉默的喝了口茶。
“嗯,我出院這件事沒有告訴江予懷,但我知道肯定瞞不了多久。就算我已經做好準備打算離開,可……我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放下一切,心如止水的跟他面對面說再見。”
我怕見到他,我就走不了了。
梁華,你就當我是膽小鬼吧,我得在被江予懷發現之前,先一步逃離……
“江總,我到汐沙壹号了,原件也已經拿到。”唐助理說。
“嗯,我大概還有半小時到德海,你先去公司準備一下。”
“半個小時?”唐助理還以為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半個小時就到?”
唐助理作為江予懷生活助理,當然知道今天是他去康華縣看望朋友的日子,所以她更知道,每逢這些天,江總起碼會等到晚上再匆匆趕回來,今天這才下午兩點……
“嗯,有什麼問題嗎?”江予懷語氣悶悶的,一聽就知道心情不好。
唐助理很聰明,沒再觸黴頭,隻說了句“沒有,我馬上回公司”就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江予懷握住方向盤的手捏的更緊了些。
這一路他看似情緒穩定,實際心慌的不行。
在此之前,他一直自信的認為,隻要有機會和許離接觸,就一定能讓對方重新記起,并愛上他。
住院期間許離拒絕與他見面不過是因為認為自己狀态太不穩定,怕吓到他。
直到剛才,親耳聽到護士說許離已經出院離開,江予懷這才意識到,許離,好像真的在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許某一天,某一刻,他就會像一陣風,無聲無息的消失,從此再也抓不住。
想到這兒,江予懷把油門踩得更深了,穩定保持高速行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直到遇上前面發生了一起車禍,他才不得不放慢速度。
午飯後,梁華接了一個電話,眉頭緊鎖,像遇到了什麼急事兒,告别後就要匆匆離開,卻在起身時不慎打翻了桌角的玻璃杯,聲響驚醒了靠在木櫃處小憩的服務員。
許離見他神色慌張,急着要走,就将賠償這事兒攬了過來,來不及安慰,隻能勸他先行離開。
這一别,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許離有些傷感的想。
回家後,剛因梁華到來變得有生氣的小家又冷清了下去。許離長歎一口氣,跟遊魂般一會兒窩進沙發裡,一會兒靠在門背後,步伐懶散的來回晃蕩。手機屏幕停留在和江予懷的聊天界面,遲遲舍不得退出。
腦海裡名為情感和理智的兩個小人吵得不可開交。
一會兒說再見一面吧,就見一面。
一會兒又說,别見了,反正也不會有結果,除了給自己平添煩惱外毫無作用。
情感小人:萬一有結果呢?就最後一面。
理智小人:别癡心妄想了!
許離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暗罵一聲,把手機丢的遠了些,眼不見為淨。
忽然,門外傳來細細簌簌的動靜。
許離猛地坐直身體,屏住呼吸,腦子裡霎時間閃過無數種可能,最後定格在“江予懷回來了”上。
真的是江予懷回來了嗎?如果真的是他……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看一眼?就一眼,就當給這麼多年的暗戀畫上一個句号……
許離滿懷希冀,輕手輕腳的慢慢挪到門口,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的打開房門,透過門縫往外瞄。
是一雙女鞋。
一瞬間,許離血液凝固,心髒停跳,像是有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将他澆透,他除了哆嗦,什麼也做不了。
時光的縫隙在這一刻轟然打開,背後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拉扯他,把他拉回了十六歲那年。
他如今的身影和當年孤零零站在爸爸家門前的瘦小身影重合,不一樣的門,不一樣的女鞋,不一樣的境地,隻有許離還是一樣狼狽……
背後竄起刺骨的寒意,許離死死咬住下嘴唇,握住門把手的指節由于攥的過緊而發白。他踉跄着往後退了好幾步,後腰撞上木櫃棱角,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目光卻仍透過門縫落在那雙高跟鞋上,不肯挪開分毫。
女人對門後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她拎着文件袋出來,自顧自穿完鞋子離開。
隻剩許離留在原地,呆滞了很久很久。
許離記得很清楚,之前他見過江予懷的生活助理,是男生。
而且,他也從不會來家裡,甚至每次都隻在電梯口同江予懷交談幾句就走,從不停留……
外面陽光正盛,可卻照不到許離身上,他突然笑了笑,覺得自己就像個藏匿在陰影中的偷窺者。
許離,你到底在期待什麼?你都要走了,這裡發生的一切和你都沒有任何關系。江予懷家人說的沒錯,你憑什麼站在他身邊,又憑什麼讓他變成跟你一樣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