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瓷牽着喬喬離開,站到中(三)班的隊伍裡,路上察覺到陳老師投來的促狹目光,她沒過多回應。
想也知道,以前她都是單獨來接喬喬,今天來了個帥哥,大家都是有八卦心的。
喻瓷沒解釋,接過陳老師發的系帶,這是标注家長身份的東西,上面被喬喬寫了字,“喻喬喬家長”。
家長。
喻瓷看到那兩個字頓了下,想不到有一天,她還能和靳懷潇綁上這層關系。
系帶忽然被一隻手接過。
“你幹嘛?”
喻瓷仰起頭看他,語氣很沖,她漂亮的眉眼一如當年,可眼神卻又不如過去那般盈滿愛意,而是布滿棱刺,銳利又倔強。
靳懷潇沒什麼表情,利落撈起她的胳膊纏上綁帶:“幫你系上,自己能系上嗎?”
喻瓷跟他杠:“要你管,我還有喬喬幫忙。”
喬喬支支吾吾道:“我……我系的沒有叔叔好看,還是讓叔叔來吧。”
最主要的是,剛才叔叔對她眨了眨眼,喬喬秒懂他的意思。
喻瓷什麼都不知道,隻當她是真不會,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喻喬喬,靳懷潇默不作聲彎了唇角,将綁帶規規矩矩系在喻瓷胳膊上。
她低聲警告:“結束後我再跟你算我們的事情,今天是喬喬的活動,你隻是我的搭檔。”
“嗯,我知道。”靳懷潇應了聲,将自己的系帶也遞給喻瓷:“那麼喻同學,幫個忙吧?”
喻瓷接過綁帶,低聲罵了他一句:“你别喊我喻同學。”
靳懷潇眉梢微揚:“為什麼不能喊?”
喻瓷咬牙系上綁帶,最後收緊的時候刻意用力,給他打了個死結。
為什麼,他還有臉問,不要臉的狗東西!
靳懷潇也不生氣,松了松綁帶,眼裡依舊含着笑。
喬喬捂着小嘴偷笑,被自家姑姑抓個正着,連忙往靳懷潇身後躲。
喻瓷别過頭不看這一大一小,她站在隊伍裡,靳懷潇和她并肩,兩人中間還夾了一個喬喬。
靳懷潇側首看她,目光全在她身上。
各班的班主任在講解活動流程,喻瓷冷聲道:“靳懷潇,我臉上有花嗎?”
靳懷潇聽出來她在陰陽,默了瞬,收回了落在她臉上的目光。
站在中(三)班最前方的陳老師安排各位家長簽好人身安全保證書,各個班級上了大巴車,幼兒園定的場地是郊區的一家叢林樂園。
剛上車,喬喬眼尖看到了熟悉的人:“姑姑,是樂樂,我要跟她坐一起!”
喻瓷忙拉住她:“跟姑姑坐一起不好嗎?”
喬喬哼哼唧唧撒嬌:“不要嘛,我想跟樂樂坐一起。”
紮了羊角辮的小姑娘跑過來:“阿姨,我也想和喬喬一起坐。”
大巴是兩座并排的,大多小朋友們選擇跟自己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坐,家長們成雙找地方坐下。
喻瓷看了眼對面眼巴巴等她開口的兩個小朋友,她悶悶應了聲:“嗯,去吧。”
喻喬喬跑去了最後一排坐好,喻瓷幫她扣上安全帶,叮囑了她幾句:“車輛行駛時候不要亂跑,不要開窗戶把你的腦袋和手伸出去,聽到了沒?”
喬喬興沖沖點頭:“嗯嗯!”
等喻瓷安妥好喬喬再回頭找位置的時候,靳懷潇已經找地方坐好了。
他坐在外側,右邊留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左肩挎着她和喬喬的包,手上還拎了喬喬的水壺,淡聲道:“坐這裡吧,你暈車,靠前坐些好。”
可喻瓷如今已經有了四年的駕齡,出行都開車,可以連續跑幾百公裡。
有人說開車就不會再暈車了,這話也不算假。
喻瓷坐進去,戴上藍牙耳機放歌,别過頭看窗外,隻留一個側臉給他。
靳懷潇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手機。
大巴緩緩行駛,或許是車上人多,還開了空調的緣故,喻瓷坐了沒二十分鐘,胃裡便有些翻湧,她閉眼将額頭抵在窗戶上,雙臂環過小腹,沒吭一聲,神情也沒一點異常。
左邊的耳機忽然被摘掉,音樂戛然而止,從側邊遞來一個水壺。
“喝點水。”
喻瓷擡眸,對上靳懷潇漆黑的眼。
他們無聲對峙了一小會兒,靳懷潇始終舉着水杯,保溫杯裡裝的是溫水。
一分鐘後,喻瓷垂下長睫,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後将杯子遞過去。
喻瓷沒道謝,額頭靠在窗上,一路飛速後退的街景落在眼裡,逐漸變得眩暈。
溫水緩和了些翻湧的惡心感,暈車還是沒能平息,她晃神的功夫,餘光中映出一抹藍影。
“吃顆糖,會好一些。”
一枚裹了藍色糖紙的水果硬糖躺在寬大的掌心。
青檸糖,又是這個。
他最喜歡的糖,也是她喜歡的。
他們十九歲第一次接吻的時候,他靠坐在沙發裡,喻瓷跨坐在他身上,從他的外套口袋裡找出一顆青檸水果糖含進嘴裡,關了燈的房間内,月光從半開的窗撞進客廳,照在兩個相互交疊的人身上。
那顆糖在他們彼此的舌尖化開,酸酸甜甜,直接融在心頭。
她很好奇,靳懷潇身上怎麼随時随地都能摸出一顆青檸糖?
就好像她想知道,當年她先甩了他,他就不生氣?
他那時候的眼神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像一隻被抛棄的小狗,臉色蒼白,說出的話近乎在懇求她。
“是……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也是,他們什麼事情都做了,數不清的夜晚都在一起度過,以靳懷潇這種極度負責任的性格,既然敢做,就沒想過會有分手的一天。
喻瓷那時候甚至想,即使有一天他不愛了,也依然會跟她過日子的,因為對于靳懷潇來說,她已經是他的責任了。
如果不是她主動提的分手,他們現在已經結婚五年了。
可惜沒有如果。
喻瓷推開了他的糖,又戴上了耳機。
“早就不喜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