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餐廳看了會兒,将果核扔進垃圾桶裡,起身去了廚房,水池裡還泡着剃完蝦線的青蝦,靳懷潇剛把雞翅焯好水。
喻瓷捋起袖子,端過一旁的上海青,一言不發摘菜。
靳懷潇側首看她,喻瓷的頭發用抓夾随意抓了起來,散下的鬓發擋在臉側,沒有發覺他的視線,依舊在摘菜搓洗。
她的衣袖挽到臂彎,露出的小臂瘦到關節突出。
他仔細看她的手腕,兩個腕子雖然瘦,但皮膚光滑平整。
沒有刀痕。
靳懷潇松了口氣,提了一天的心終于沉了下去,淩晨趁她睡着的時候,他悄悄捋起她的衣袖看了眼,那時候光線太暗,加上她忽然動了動,他怕弄醒她,沒敢多仔細看。
現在迎着日光看清了,還好,還好沒有。
但紀詢說,得帶她做完檢查後,才能診斷她的病情到什麼程度。
靳懷潇收回眼,将雞翅倒進鍋裡,加了可樂翻炒,這是喬喬最喜歡吃的菜,小姑娘今天去幼兒園的路上特意點的。
而喻瓷喜歡吃冬瓜蝦仁和上海青,過去他沒少給她做。
喻瓷不會做飯,隻會幫他打打下手,摘菜洗菜,幹完又覺得自己太閑了,順帶将被靳懷潇剃完蝦線的青蝦去了殼,剩下的活她也幫不上忙了。
她端了電腦在陽台上的小茶室坐下,江江剛把策劃案發給她。
喻瓷忙起工作就會心無旁骛,上班的這五年裡,她請假的次數一手可以數過來,工作負責認真,前年總部就打算給她升職,雖然工作會忙些,但薪資是現在的兩三倍,卻被喻瓷給拒了。
她自己知道,以她目前的身體情況,高壓環境隻會讓她崩潰得更快。
靳懷潇又多炒了兩個菜,燒汁脆皮豆腐和魚香肉絲,将五個菜放在保溫闆上,他洗了手出來。
現在剛好四點半,喬喬的幼兒園五點放學。
喻瓷還在陽台處理工作,她盤腿坐在蒲團上,小茶桌上擺了筆記本電腦,兩個手打字飛快,一直到靳懷潇走到她身邊了,她才聽到動靜。
靳懷潇沒有看她的電腦屏幕,也沒詢問她的工作,隻是問她:“喬喬要放學了,我去接她還是我們一起?”
喻瓷合上電腦,“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吧。”
她關門進屋,将家居服換下,等收拾好自己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靳懷潇站在玄關口。
喻瓷眉心微蹙:“我自己去就行。”
靳懷潇淡聲道:“一起,我想出去走走。”
他都這麼說了,喻瓷沒理由拒絕人家散步,沒搭理他,自顧自穿鞋。
兩個人并肩走出單元樓的時候,剛好撞上日落,長街兩側的梧桐樹沐浴在餘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樹影中投下的稀碎日光,靳懷潇走在她身邊,側首看她。
喻瓷有一頭柔順似海藻的長發,淺栗色的發色襯得她人很白,這些年她将自己擰成一股麻繩,頑固倔強,臉上早已褪去了過去的不着調。
以至于在重逢之後,靳懷潇總在想,究竟是時間改變了她,還是她深埋在心底、無人知曉的病因?
“等一下,我買個東西。”喻瓷忽然開口。
幼兒園門口一到放學,整條街都是擺小吃攤的,喻瓷來到一家賣提拉米蘇的小車前。
“你好,我要一個青提的提拉米蘇。”
一塊二十,喻瓷掃了錢過去,提起打包好的提拉米蘇。
靳懷潇問她:“喬喬喜歡吃的?”
喻瓷點點頭:“嗯,喬喬喜歡吃這個。”
靳懷潇順勢接過她手上的盒子:“我提着吧。”
他幫她拎東西拎習慣了,五年了也沒改過來。
“你對喬喬挺好的,她很喜歡你。”
一說起這個喻瓷就笑起來:“那是,我哥我嫂工作忙,我陪她的時間是最長的,她肯定喜歡我。”
甚至是最喜歡,喬喬很黏喻瓷,喻瓷也很喜歡乖巧的喬喬。
她說起喬喬時候眼裡都是笑,好像忽然就多了生氣,與過去熱絡活潑的喻瓷漸漸重合,一切都像沒有改變。
就像她沒有生病一樣。
靳懷潇低聲說:“嗯,這樣就好,很好看。”
喻瓷聽不懂他的話:“什麼這樣就好?”
靳懷潇和她對視,“你多笑笑,就像這樣,彎起眼睛笑一笑,很漂亮。”
因為喻瓷生了一雙杏眼,眼睛弧度略圓,睫毛很長又很濃密,那雙眼像是葡萄籽般黑亮,一笑起來,眼尾彎成小月牙,長睫撲閃,笑意有極強的感染力。
有多強呢?
強到靳懷潇隻要看到她的笑,即使工作再辛苦,壓力再大,卻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喻瓷,這次我來逗你笑,以後都這樣。”
就像她過去總是想辦法讓他開心一樣,這一次,換他來邁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