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因為邵賀新的出現安靜了一瞬,女生們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論家裡背景,在座大部分人連邵賀新一根手指都比不過,但因為這個人性格好,廣交朋友,對誰都一視同仁,所以大家才敢無所忌憚叫他出來玩。
崇京這個名利圈,自從以前的許家轉型退出生意場後,邵家就一騎絕塵,有攀登首富的勢頭。
邵家三代富貴,到了邵賀新這兒更是衆星捧月。
邵賀新身上的襯衫外套敞着,有些許風塵仆仆趕來的意思,單手拎着那些人推給童雲千的那杯酒喝了口。
他勾着眼尾掃着所有男生,打趣道:“雲千膽子小,你們可别把她逗哭了。”
邵賀新有雙精緻的桃花眼,加上喜歡笑,看誰都深情。
被他注視就像被午後陽光籠罩,渾身都暖洋洋的。
在童雲千看來,他溫厚謙卑,強大卻不強勢。
是她見過,最好的人。
有男生沒忍住發問:“喲,新哥,這麼護着,女朋友?”
童雲千呼吸忽地停了。
邵賀新挑眉,輕松否認:“别亂說,少開這種玩笑啊。”
“哎呀!不是女朋友你說你護什麼,算了算了!喝酒來!”
邵賀新在她身邊坐下,吞着酒悶笑幾聲,緩了口氣:“渴死了,一路上一口水沒喝。”
童雲千勉強微笑,心情一墜千裡。
邵賀新接了紙巾擦嘴,熟稔地輕揉了一下她的頭發,“這些人開玩笑慣了,别介意。”
她呆呆點頭。
這時,剛剛看戲的女生們也全都湊了過來。
“新哥,你幹嘛去了,遲到好久哦。”
“就是,罰你待會兒陪我們唱歌!”
“沒問題。”邵賀新哄着她們,解釋:“我去了趟機場接我哥,沒想到回來路上那麼堵。”
“你哥?一直在美國那個?還在上學嗎?”
邵賀新的語氣帶着驕傲,“沒有,他21歲本科畢業留美創業了三年。”
“這次回來讀中清大的全球MBA項目。”
“好厲害,下次介紹給我們呗,你大哥肯定也長得很帥。”
童習真到童雲千身邊坐下,兩姐妹對視一眼。
但童雲千沒看懂妹妹的眼神。
作為邵家的鄰居,童習真知道的更多,湊到姐姐耳畔說:“賀新哥那個哥據說不是什麼善茬。”
“同母異父,十幾歲才領回家的,可渾了,我聽爸媽八卦過。”
“什麼混賬事都幹,要不是被邵家領回來管教,估計早就進少管所了。”
童雲千眼睛瞪得溜圓。
童習真小聲補充:“但是賀新哥好像很喜歡他,你看,他一提他哥,臉上那驕傲勁兒。”
“同母異父,難得關系好,兄友弟恭的。”
“如果對方那麼壞,兄弟關系還這麼好,”童雲千看向被圍在中央捧着的邵賀新,怯怯說:“那肯定是因為賀新哥性格好,會維護關系。”
“那當然,從小到大,你見賀新哥有過搞不定的人嗎?”
童習真誇張感慨:“就是伏地魔來了也會被他的溫柔折服。”
童雲千有點想笑,但是不否認這樣的說法。
兩姐妹私下蛐蛐這會兒功夫,邵賀新已經被女生們拉去唱歌了。
邵賀新全能全才,雖然在學校讀的是金融,卻輔修了攝影編導,唱歌更是堪比網上的大主播,嗓子溫柔又清冽。
女生們都暗搓搓拉着他唱情歌。
有邵賀新在場,那些男生不敢再對童雲千過分搭讪。
有的人繼續打台球,有的人一塊唱歌。
包間裡彩燈搖曳,她仍然坐在角落,捧着一杯熱咖啡偷偷遠望。
邵賀新穿着淡藍色的襯衫外套内搭白T,身形瘦高,在昏暗暧昧的房間裡那麼清爽突出。
他懶散舉着麥,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勾的唇,配合着女生對唱着,時不時抛給對方鼓勵的目光。
和他對唱的女生漂亮大方,毫不掩飾地對他展露傾慕,占據他身邊的位置。
童雲千悄然收回視線。
包廂音響的聲音有點大,吵得她耳根微微刺痛。
可她卻不願意離開,這樣有他在的場所。
邵賀新對所有人都很好,永遠在人群中央,永遠溫柔又觸不可及。
手機的振動打斷了神傷,童雲千接到老師的電話。
她上學期加入了中清大的學校公益組織,老師今天本來要去探望學校資助的一家城郊貧困戶,不巧老師的孩子生病,沒辦法趕去探望。
但是公益組織的尋訪報告明天就要交,她來不及,隻能問學生有沒有時間替她走一趟。
童雲千直接答應下來,回到包間,童習真正玩得嗨敷衍了她兩句。
走之前她回頭,又看了眼被衆人簇擁着玩酒桌遊戲的邵賀新。
他沒注意到自己。
童雲千默默離開。
…………
出租車穿梭半個崇京市駛入邊郊街道。
持續一整天的細雨逐漸停了,天幕降下黛藍色的夕晖。
這十幾年來自己一直豐衣足食,第一次和老師做公益的時候還以為要出市,沒想到就在本市範圍内就有不少貧困戶。
近郊靠山,從市中心到邊郊的路程比去臨市還要漫長。
越往偏僻的地方走,燈光越稀缺,路面越破敗。
看着街上人影越來越少,童雲千有點害怕,攥緊手機不斷安撫自己。
下了車,她跟着導航走街串巷終于找到了貧困戶所在的住址。
這片亟待拆遷改造的舊村落挨着廢品站和大小工廠,一到了晚上空氣裡燃燒的煙塵味更濃,更嗆鼻。
随處都是自建房和亂搭的電線,仿佛下一秒哪裡就會坍塌,充斥着垂死掙紮的生活氣息。
童雲千把包背在胸前死死抱着,加快腳步。
半個小時後,她被那家人送出來,告别被資助的小姑娘。
網約車要走到外面才能打到,像這樣的亂巷舊村根本無法定位。
童雲千一邊走一邊把拍的照片和整理的檔案發給老師,村裡因燒垃圾飄起濃濃的煙霧,嗆得她彎腰咳嗽。
一咳嗽,她冷不丁想起個人。
剛剛聚會上妹妹提起的,邵賀新的哥哥。
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那個人長什麼樣,叫什麼,但對他有點印象。
因為高考第一天是他送自己去考場的。
那天一大早下了大雨,家裡司機堵在了半路,邵賀新打來電話,說他哥要去機場回美國,正好送她一路。
有的人光是氣場就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上了賓利的後座,她偷偷看前面窩在副駕駛的人。
黑色的兜帽下拉,遮住他大半張臉,隻能看見冷峻的下巴。
童雲千正趕上痛經,捂着肚子彎腰隐忍,兩眼發昏。
車子在中途停了一次,沒一會兒那個人回來,從前座扔回一兜子東西。
她打開一看,是止痛藥,熱乎乎的早飯和暖宮貼。
童雲千茫然擡眼,聽見一句冷冷的。
【邵賀新讓我給你買的。】
…………
正出神,有兩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社會青年從她身後跑過,嘴裡罵罵咧咧的全是生-殖-器詞彙。
吓得她差點原地蹲下,結果發現他們根本沒管自己。
再有一個拐角就能看到村口,童雲千拍撫胸口左轉,低頭邁入更暗的窄巷裡。
不斷往前走着,她忽然聽到了一聲若隐若現的痛叫,猛地刹住腳。
目光掃去,地上倒了五六個扭來扭去掙紮的身影。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走入了風暴中心。
剛剛從身邊略過的那兩個髒話青年此刻一個躺在地上,另一個在……
“看什麼呢姑娘?”一道樂呵呵的嗓音傳來。
童雲千吓出冷汗,看見旁邊站着個胖男生,因為剛打完架,正喘着氣。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誤入了個什麼場面,可雙腿僵得發涼,動也動不了。
完了,完了是黑-澀-會……
這時,正前方傳來絲絲哀嚎,還有身體在牆面摩擦滑落的聲音。
“我草了你媽的……”
“有本事放手,我非弄死你……”
童雲千轉動眼珠,一點點投向聲音源頭。
這才發現牆頭的陰暗面站着個人,背影高聳,肩膀寬闊,長腿拉出久久不散的影子。
他穿了一身黑,手臂因用力繃着肌肉走勢。
他微微偏頭回來,鳳眼黑得發亮。
這個男人一轉身,童雲千才瞧見被他掄在牆上的人。
是髒話二人組的另一個!
邵臨單手拎着人,踢走剛剛刺向自己的折疊刀,瞥她一眼。
“哪礙事兒往哪走?”
童雲千喉嚨一哽,後背抖個不停,因為害怕腦子亂成漿糊:“……啊?”
邵臨一松手,被掄在牆上罵罵咧咧的男人瞬間倒地。
他微微點頭,透着不耐煩。
“對,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