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昊也稍微翻了翻手上的材料，但材料的内容一個字也沒進腦，他的腦子裡被其他念頭占據着。

這個時候自己似乎應該跳出來說點什麼，不為别的，就是不想讓這個高翰非剛一到任就能令行禁止。

他側過臉，觀察着徐圖一言不發的撲克臉，此時還拿捏不準他心底的想法，隻能憑感覺行事。

湯昊咳嗽一聲，接過周成的話頭，語氣略顯試探：“明天華騰科技日的發布會上，E9将會是我們華騰展示的重點，也是各方關注的焦點。如果現在推倒重來的話，時間确實很緊迫，很容易忙中出錯。高總你看，這都等米下鍋的節骨眼了，咱們是不是就别大動幹戈了。”

說到這湯昊停頓了一下，随即提出了一個看似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高總你看這樣行不行，針對你剛剛談到的這點，我們可以在華騰的官方平台以及宣傳冊頁底部都标注一行小字，來注明MAX版本和PRO版本的區别，并且強調解釋權歸華騰所有，這樣一來，既能确保宣傳效果，又能規避風險。”

真是個雞賊的處理辦法。

湯昊話說完，高翰非就能判斷出他和湯昊絕不是一路人。

“E9還沒上市，湯部長就想用這個辦法堵住客戶的嘴？”高翰非轉過頭，目光直視湯昊，眼神淩厲，看得湯昊不由地心虛。

“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這位新來的高總氣場太強大了，湯昊作為老員工毫無主場優勢，一時間都忘了到底誰是新來的。

“沒有嗎？”高翰非淡淡移開眼神，堅定如初地又複述了一遍：“那就推到重來。”

湯昊锲而不舍繼續獻言獻策：“高總，或者咱們這樣···”

“就按高總說的全部推到重來。”湯昊想繼續打圓場的内容沒有說完，後半段被徐圖截住，定了調子。

徐圖知道總裁戴彬如此看重高翰非的原因，除了因為他有過硬的研發能力，還因為高翰非有産品落地和商業化管理的經驗。

他曾多次帶領的團隊将技術轉化為商品，實現收入可觀的盈利，他的警覺與預判都來源于市場的經驗教訓。

所以徐圖此刻選擇站在高翰非這邊：“高總考慮得非常周到，那麼就請營銷部再辛苦辛苦，按照高總的要求重新梳理，千萬别出什麼差錯。”

幾位已經站起準備起身向外的高層見高翰非這架勢，是毫無速戰速決散會赴宴之意，便又默默地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帶着無奈或無語的神情，重新帶入聽會領導的角色。

高翰非絲毫不關注其他人的目光，他身體後仰靠近椅背，骨節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領帶，繼續道：“還有這裡，E9搭載了全國首個全能充電平台，這部分在你剛剛的彙報中沒有體現，在宣傳上要告訴消費者，華騰并不是隻顧蒙頭造車，不做配套服務的。在宣傳策略上，除了要有技術思維，用戶思維和品牌構建也至關重要···”

周成這會已經直接從台上的發言位置走到了高翰非面前，直立在一旁，邊點頭邊奮筆疾書。

奮筆疾書的同時心裡是欲哭無淚的，本來以為今天彙報完就可以解脫，都準備好開香槟慶祝了，沒想到又是一個不眠夜。

高層們看着這一幕，面帶苦澀笑容，左右對視上時臉部的微表情傳遞着：這個年輕人，不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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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京時間23：30，芭樂還停留在公司停車場。

十分鐘前，她看完短視頻準備駕車離開，一個電話打斷了她的前行路徑。

手機屏幕上童建業三個字看起來格外暴躁。

芭樂接通電話，老童的語氣意料之中的簡單粗暴，上來就是一頓指責：“給你打了一晚上的電話為什麼都不接？！”

芭樂悶聲答：“加班。”

接下來就是童建業劈頭蓋臉的單方面輸出。

芭樂把電話拿到距離耳朵半米遠的距離，那頭的音量依然震耳欲聾：

“加班就知道加班，一個女孩子成天不着家！”

“馬上都30了，不結婚不生孩子，不知道在幹什麼！”

“女生沒點女生的樣子，當初讓你學師範專業，畢業以後考個事業編，做個老師，朝九晚五，相夫教子，這才是正常的女生該有的人生軌迹。”

“你再看看你自己自作主張做的選擇，先是要學什麼車輛工程，最後學了什麼計算機，畢業以後進了個汽車公司，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這麼多年，你的哪項決策不是昏聩至極，天天跟我唱反調，我說的話你哪句聽進去了？！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女兒？”

芭樂有時候也挺費解，自己這位幹一行成一行的老爸，平時都是以惜字如金的領導形象示人，怎麼到了自己這，就跟一個碎嘴大媽一樣，車轱辘話颠來倒去地說。

她隻當考驗自己的抗幹擾能力，自顧自地擺弄車上的小擺件。

見電話那頭沒有反應，童建業更怒了，質問道：“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芭樂悶聲回：“我在開車，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她聽見電話那頭隐隐約約傳來奶奶溫柔的聲音：“乖孫說在開車，你就先别打擾她了。”

芭樂可以想象到那頭的畫面，奶奶一定是湊到電話前，想要近距離聽自己的聲音。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眼底發酸，深呼吸好幾下，才将呼之欲出的眼淚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