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落下,對面身穿囚服的大胡子果然面色一愣,他稍作考慮,接着手上一個動作,旁邊兩個蒙面人得令立刻提刀逼近過來。
鄭月蠻知道這是他并不相信自己說的話的信号,于是她繼續開口。
“閣下現在殺我,我有三個打手護身,你且需要費一番周折,而等你将我殺掉,那時怕是金陵衛的鐵蹄已經踏破了閣下的腦袋。”
大胡子後背一僵,顯然他被這話已經說服但還是佯裝鎮定道:“那就拉個漂亮娘子做墊背也不錯!”
鄭月蠻看着一步一步提刀殺過來的蒙面人,再次揚聲:“為什麼非死不可呢?我有一計,定能保我和閣下都安然無恙。”
握着刀已經劈過來的蒙面人聞言刀鋒一轉,停下動作轉頭看向大胡子。
很明顯,他們聽命于大胡子。
大胡子開始動心松口:“你想耍什麼花樣?”
鄭月蠻見自己的話奏效,悄悄松了一口氣,擡手拍了拍喜珠的肩膀,喜珠雖有疑惑,但對主子的命令一向無條件服從,她朝對面的大胡子看了一眼,随即側開身讓出位置。
少女提着藕粉色裙擺走上前一步。
“我乃國公嫡女,挾持我,你才有和金陵衛談判的資格!”
“娘子不可!”身後的喜珠聞言大驚。
鄭月蠻轉頭看她一眼眼神安撫,喜珠明白她這是已經心中有了盤算,雖然擔心,但還是沒再說話。
“我如何信你?”大胡子很是謹慎。
鄭月蠻又迎着刀鋒往前幾步,她一步一步攻破對方的心房:“聽,馬蹄聲越來越大,閻王官梁昱就要來了,留給閣下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說着她不屑的掃了渾身傷痕的大胡子一眼,嘲諷意味更濃:“能從诏獄逃脫,我當閣下是個有本事的,沒想到竟然膽小至此,咳咳咳……我身子骨弱,再吹會兒風沒準就一命嗚呼了,到時候可就不是什麼有用的籌碼了。”
大胡子被這話一激,唇線緊繃,心下頓時下了決定,他再一擡手示意,兩個蒙面人得令收刀退後,接着一把抓住鄭月蠻的胳膊将人推到大胡子身旁。
鄭月蠻被推的一個踉跄,大胡子順勢從袖中掏出匕首橫在她頸側。
匕首鋒利冰冷,鄭月蠻頸側的肌膚剛剛觸及就劃出了紅痕,痛感瞬間傳來,下一秒,她變臉似的立刻紅了眼眶,眼淚忽然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落,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
大胡子被這人變臉的速度驚了一下,自我懷疑的看了看匕首處,然後無語道:“我沒用力吧?”
匕首抵着命門,鄭月蠻不敢幅度大的點頭動作,隻一邊啜泣一邊道:“可我很害怕。”
大胡子更驚了。
“不是你主動……”
“梁大人,救救我!我害怕!”
大胡子話還沒說完,鄭月蠻已經眼睛放光的看向前方打斷他說的話。
與他話聲同時戛然而止的,還有一整夜逼迫在後的馬蹄聲。
大胡子順着手下姑娘的目光也看過去。
林中飛鳥不驚,月色如華如練,一群人縱馬而來,各個訓練有素,腰間佩刀,晚風掠過他們大紅飛魚服的下擺,更添幾分詭異肅殺的氣氛。
為首者穿一身蟒袍,背對着月光,看不清面容,隻留月色微光勾勒出半個流暢精緻的輪廓,他擡手輕拉缰繩,往前一步,馬蹄重重點了兩下地面,頓時塵土飛揚,鳥群四散。
鄭月蠻感覺到抵在脖頸處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立時哭聲更大的朝着對面喊道:“是梁大人嗎?我是汴京鄭國公府的嫡女,您快救救我!”
樹梢的葉子被夜風吹的婆娑作響,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落在地上,形成一塊一塊的光斑,高聲呼救之人就站在光斑處,周身被照的發亮,梁昱一眼看清了那少女慘白的面容,柔軟的眉眼和一雙小鹿似的眼睛。
梁昱這一生看過太多雙眼睛,甚至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輕而易舉從這些眼裡挖出藏的最深的秘密。
可他唯獨沒有見過這樣一雙眼,像是這山林裡的精靈所化,故作姿态的示弱裡都是明晃晃的狡黠和……
攝人心魄。
林間冷風四起,少女的哭聲漸大。
梁昱微微皺眉,接着側了側耳。
好吵!
他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世家大族的女子,哭起來吵的他腦袋都疼。
“梁大人,你要抓的人就在這兒!嗚嗚嗚……你快宰了他救我!”
這姑娘又怕死又吵,如今被那逃跑的薛成季刀懸頸側抓做人側,就該直接側刀戳破她的命門才對,梁昱心想。
和梁昱想法相同的還有緊緊抓住鄭月蠻的薛成季。
手下的人質像是會什麼變臉秘術,前一秒還在語帶嘲諷,鎮定自若的跟他談論應敵之策,下一秒立刻眼淚流不盡一般梨花帶雨。
偏偏再配上她一張憔悴又不失漂亮的臉,更顯得此刻的她楚楚可憐,而自己仿佛是個十惡不赦,脅迫她為人質的大惡人。
可明明,剛剛是她主動走到自己的匕首之下的。
薛成季不想再多牽扯,揚了揚手中的匕首對着馬上的人道:“放我走,再給我兩匹馬,不然我就殺了她!”
梁昱稍稍眯了眯眼,接着目光刀子一般直接望向薛成季,像看一頭早就被收入囊中的獵物,絲毫不在意他因恐懼而倉促亮起的爪牙。
“你在威脅我?”
身後的金陵衛紛紛握緊腰上的刀,從刀鞘中拔出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