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鄭國公府的一衆丫鬟婆子一早便開始忙忙碌碌。

今日是蘇州大儒沈家登門提親的日子。

前幾日鄭月蠻在祠堂被罰跪完回院後就病倒了，王氏和鄭國公都遣人來昭熙園關照過，鄭國公還請了太醫上門來給鄭月蠻請了脈，還好鏡月及時趕到，提前給鄭月蠻施了針，才叫她的脈象看起來隻是普通風寒。

在聽到趙太醫兩日便醒的定論後，鄭國公就再也沒伸過頭。

喜珠心裡既氣鄭國公對自家女兒的不管不顧，又擔憂自家娘子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好在鏡月連續施針兩日，鄭月蠻總算在沈家來之前轉醒了過來。

彼時花信早就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邊扶着鄭月蠻的身子從床上起身，邊急道：“不過是幾個婆子，喜珠姐姐兩招就能将他們綁了扔出去，就算顧着國公爺的面子，隻等他們走後，娘子就起身躲個懶，何必實實的在祠堂地上跪了那樣久，娘子的身子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正說着喜珠和鏡月一人捧着衣衫一人捧着藥碗進來。

喜珠打頭掀開内室的帳幔進來跟着道：“花信這話沒錯，不過眼下當務之急，娘子還是要想想那沈家該如何應對，沈大儒可都已經在前廳坐着了，娘子不會當真要嫁去沈家吧？”

這幾日鄭月蠻病着，喜珠幾人也像無頭蒼蠅似的，明知這親事不能成，但終究不知道如何去做。

鄭月蠻接過鏡月遞過來的藥一口喝下，苦澀的口感瞬間席卷了整個舌尖。

她問：“讓你盯着那梁昱，他可有動靜了？”

喜珠搖搖頭：“那位閻王官像是日日隻忙自己的官司，除了宮内急诏，他幾乎都待在北鎮撫司，我還去打聽了，說是前任指揮使大人也就是梁大人的生父死後，梁大人與家中關系就不太好，早早從家裡搬了出去，如今就住在聖上禦賜的宅子内，這兩日也隻有他那胞弟梁祁去過幾次。”

鄭月蠻點點頭不再說話，将空碗遞給鏡月又問：“今日藥量要加重些，還有場硬仗要打，必不可叫人瞧出來。”

“依娘子的話還加了一味人參，娘子今日站在下風口處，隻要不吹風定不會叫人看出來您的病來。”鏡月收拾妥當就往外走。

喜珠急了：“娘子到底是怎麼想的？隻要您說一聲，我和花信鏡月定能護您逃出去！”

鄭月蠻笑着搖搖頭：“放心吧，我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到了。”

“什麼日子？”

鄭月蠻起身坐在梳妝台前，朝裡面氣若遊絲的面孔掃過一眼，笑意更濃。

“前些天我們不是幫金陵衛抓了個逃犯？當然是得封賞的日子。”

喜珠恍然大悟：“原來娘子非要入夜趕路是為了這一遭？”

“是……也不是。”鄭月蠻開始描眉：“我是為了梁大人。”

正在整理今日鄭月蠻衣裙的花信嘴巴張大，回過身來直白道：“娘子喜歡梁大人？”

“花信！胡言亂語！”喜珠趕忙呵斥，花信立刻閉了嘴。

鄭月蠻回頭看她們一眼，眼眉處微微揚起：“兇她做什麼，她又沒說錯。”

這回輪到喜珠震驚了：“娘子你……從前見過梁大人？”

“沒有。”

“那您……”

鄭月蠻側頭迎着外面的光亮仔細端詳一下剛描的眉，确定沒有問題後這才緩緩開口：“我那庶妹一人嫁去了梁府，想是平常日子過的也不甚孤獨，不如我們姐妹做個伴，她嫁梁祁，我便嫁梁祁的兄長，這才是真的……”

春光微微晃了眼，鄭月蠻眯眼粲然一笑：“姐妹情深啊。”

“那梁昱雖貴為金陵衛指揮使，又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但他的手段狠辣，滿腹城府，年紀輕輕便做到這樣的位置，哪是好招惹的？”

鄭月蠻将最後一抹胭脂掃在面頰出，原本慘白的氣色被遮住整張臉呈現紅潤，她垂眸輕歎一口氣：“就是不好招惹，你家娘子我……才需要多多努力！早日招惹上才好！”

晚宴設在前廳，鄭月蠻身為女子自然是要矜持一些，等外男都坐定，這才坐在了屏風内側的女眷席上。

為首坐着的是沈夫人，按理來說以她的身份該屈居鄭月蠻的下位才對，但鄭月蠻聲名不好，這樁婚事是鄭府上趕着的，王慧清又故意存了揶揄鄭月蠻的心思，就此安排沈夫人坐在了上位。

王慧清笑道：“這以後就是我們大娘的婆母了，那就是長輩，也是該坐在上位讓我們大娘好好孝敬一番。”

雖然王慧清早已夫人自居，但今日外客多，她那寶貝女婿梁祁也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過來，她帶着鄭月卿安分的坐在下位，倒像個守禮的姨娘作派。

沈夫人被這番話捧得心裡高興，直抓着鄭月蠻的手說喜歡，鄭月蠻微微一笑扯開自己的手揚聲對着王慧清道：“姨娘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明白了，本朝重禮，功勳爵位皆是禮部在冊的，就算我日後嫁了人那也是國公嫡女，身份豈可亂攀？若是應了姨娘這話的意思，我還未嫁沈家便要居于沈夫人的下位，那我爹爹難道還要與沈大儒平起平坐，稱兄道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