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薔薇花落了滿地,夜色裡花香撲鼻,叫人賞心悅目。
鄭月蠻坐在煙月坊後院的廂房内,漫不經心的賞着花。
一旁的梁祁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他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你确定我兄長會來?”
鄭月蠻推開他的手,笑他:“你現在想的應該是,明日以後,你該怎麼和你兄長交代。”
那日在煙月坊不打不相識,梁祁和鄭月蠻算是一見如故,臭味相投。
一開始梁祁對于鄭月蠻纏着自家兄長,還寫情詩這回事嗤之以鼻,但後來聽說鄭月蠻将羅遠打暈了丢在柴房以後,又心生佩服。
梁祁一直對羅遠都喜歡不起來,明明他才是梁昱的親弟弟,但那羅遠總是跟在梁昱身後,有時候梁昱公務在身,沒時間來抓他,羅遠就會代行兄職,每每都将他從酒肆茶館打出來,叫他在汴京丢了好大的臉。
想到這兒,梁祁不以為然的哼出聲來:“那有什麼怕的,隻要你幫我好好整一下羅遠那厮,我就幫你一次又如何?”
“你倒是個能屈能伸的。”
梁祁越來越不耐煩:“到底什麼時候來啊?況且就算他來了,你又如何叫他乖乖進花轎呢?我可隻能幫你進了我阿兄的門,至于将他綁緊花轎,你還得想其他辦法。”
鄭月蠻喝了口茶擺擺手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他進我的花轎。”
梁祁來了興趣,他似乎是有些不信。
“什麼方法?就你這丫鬟那幾招,怕是過不了我阿兄一隻手。”
鄭月蠻挑眉:“我這丫鬟自然不是梁大人的對手,但……”
“但什麼?”
“今日自會有能是他對手之人。”
“是誰?”
“噓!人來了。”
鄭月蠻打斷梁祁的話,兩人的視線一齊往下探去。
這裡是煙月坊的後院,樓上的窗戶是個死角,從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煙月坊後面巷子的景象,但巷子中的人卻看不清樓上之人。
鄭月蠻擡了擡下巴,果然看見幾個拿着劍的黑衣人出現在巷中,他們行色匆匆,像是得了什麼消息想要迅速離開這裡。
如果沒記錯的話,前世的今日,便是梁昱少見受傷的一次。
那時鄭月蠻還病在榻上,隻聽到鄭月卿與王氏閑話,說是朝廷中有人重金收買了武林人士想要去诏獄取薛成季的命,但梁昱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提前找到那幾個殺手所在,甚至為了怕打草驚蛇,孤身一人迎戰他們。
若是一切如常,梁昱會在金陵衛趕到之前一人殺掉樓下的這幾個黑衣人,但他自己也會身受重傷,然後在家卧床多日。
梁昱的武功卓絕天下,前世他受傷一事在汴京傳的厲害,幾乎無人不知。
收回思緒,鄭月蠻靜靜盯着下面的情況。
梁祁忍不住出聲:“他們是……”
“來取你兄長性命之人。”
“那還不趕快去叫人!”梁祁說着就要起身。
鄭月蠻一把将人按下:“你兄長可不是什麼紙糊的善男信女,放心,他心裡有數。”
梁祁雖然心焦,但看着身旁姑娘一臉盡在掌握的樣子,即使不高興還是老實的坐了回去。
不一會兒,巷子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迎着夜色出現。
那人依舊是一身蟒袍錦服,腰間别着雙刀,一張俊美無俦的臉在月色下更顯冷清,他微微仰着頭,一雙鷹似的眸若有似無的往樓上掃過一眼,鄭月蠻和梁祁下意識往後避開,一派做賊心虛的樣子。
意識到樓下之人根本看不見樓上,鄭月蠻這才重新探出頭來。
“你阿兄真不是個好糊弄的。”
梁祁摸着狂跳的心髒不免贊同:“阿兄背後都長眼睛似的,我從來不敢糊弄他。”
這邊正說着,樓下已然傳來兵刃出鞘的聲音,接着便是梁昱熟悉的嗓音。
“閣下行色匆匆,可是急着去我北鎮撫司做客?”
明明是一人應對三人的情況,況且這三人都是武功不俗,梁昱竟然還有心情玩笑,鄭月蠻不免有些佩服。
為首的黑衣人倒也不像先前的薛成季那麼害怕梁昱,隻抽出劍來笑了一聲:“既然梁大人有意阻攔,那今日某便試試聞名天下的閻王官的本事!”
梁昱側過身,眉眼倦怠的耷拉着,仿佛剛剛熬完幾個通宵,隻是來例行一下最平常不過的公務。
月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道光影将他的面容分成明暗兩塊,他略一擡眼,再次望向樓上的窗戶處,似是在想些什麼,眉頭微微皺了下。
“時候不早了,閣下出招吧。”
鄭月蠻這次沒再避開,撐着一口氣隔窗與那人單方面的對視。
梁祁眼見梁昱以一敵多,心下焦躁難安,不住的将茶杯端起又放下。
茶杯被第三個放下的間隙,樓下傳來冷兵器相交的打鬥聲。
朦胧的月色裡,梁昱身形如鬼魅一般,一人迎戰三人依舊遊刃有餘。
鄭月蠻其實不太明白,梁昱一貫隻用單刀迎敵,為何腰間總是佩着雙刀,不過來不及思考了,隻一個眨眼間,已經有個黑衣人輕松一躍,躍至梁昱的三寸之處。
長劍破風而來,直指梁昱的命門,刀光劍影亮的刺眼,鄭月蠻心下一緊,情不自禁的亂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