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月蠻在府上搜羅了一圈,最終還是将目光放在了梁祁身上。
挑了個天晴的日子,鄭月蠻帶着人去了城郊的馬場,這馬場原是上柱國老将軍家的,老将軍戎馬一生,如今交了兵符在家賦閑,老來才得一子霍沖,霍沖與梁祁相交甚好,時常一起打馬飲酒。
鄭月蠻在馬上騎了一個時辰都不肯讓梁祁撒手,梁祁無可奈何的牽着馬,任由棕色小馬駒慢悠悠的在馬場晃蕩。
“人說騎馬講究膽大,嫂嫂你這膽子還學什麼馬,我這好友家中還有兩頭毛驢,我叫他牽過來與你騎?”
鄭月蠻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也不惱,不聲不響的回怼回去。
“你倒是馬騎得好,怎麼見到那鄭月卿就像老鼠見了貓?”
梁祁一聽這話,手都氣的撒開,轉身狡辯道:“我那是怕她嗎?我那是覺得她煩!日日跟個會打鳴的母雞似的,隻要我在府中,就一刻不停,這會兒送盞茶,那時又送碟子糕點,我真是不厭其煩!”
鄭月蠻被小馬颠的屁股發麻。
“你不就是怕她,不然你就叫人給她趕出去,或者像是你阿兄似的,诏獄種種可怕的刑罰都來一遍,保管叫她不敢再煩你!”
梁祁切了一聲,繼續牽過缰繩帶着她晃蕩。
“嫂嫂你盡管給我下套,我看是你自己看那庶妹不順眼,想要借我的手報複回去,我那夫人雖不得我的喜歡,卻把我娘哄的高興,我若是真如嫂嫂所言,怕是我娘早就打到我房裡來了。”
這話本也是玩笑話,鄭月蠻倒不做認真。
大約是這馬騎煩了,鄭月蠻“哎”了一聲。
梁祁停下步子不耐煩的去看她:“又做什麼?”
鄭月蠻撐着馬就要下來,梁祁怕她摔着上去扶她。
“你教的不好,我不跟你學了!”
梁祁被氣的嘴角翹的高高的,手上還是沒松開扶着她的動作。
“我還不惜的教呢!”
兩人吵吵嚷嚷的又決定老死不相往來。
梁祁随便選了匹大馬,熟練的上馬勒住缰繩就自己去跑馬了。
喜珠和花信見馬場内這兩人負着氣分道揚镳忙追上來。
“怎的了?不是在學騎馬?怎麼二郎君就自己騎馬走了?”
鄭月蠻剛剛累了半天,此刻忍不住的喘氣咳嗽。
她擺擺手,一邊順着氣一邊道:“咳咳咳……他根本就不會教!我不讓他教了!”
花信眼疾手快的遞上水壺,鄭月蠻伸手接過猛灌一口。
“縣主不叫二郎君教,哪還有誰能教你?”
“我不管,反正不要他教了!”
花信和喜珠無奈對視一眼,這兩人吵吵嚷嚷的天天沒個消停,每次兩句話就要吵起來,弄的兩人不歡而散,沒過幾日兩人又要湊在一起。
她們兩也拿他們沒法子。
這邊正說着話,那邊馬場的總管小跑過來。
“縣主萬安,門口有人要求見縣主!”
鄭月蠻喝完水止了咳嗽,将水壺遞給喜珠。
她朝着那總管問道:“是誰要求見?”
鄭月蠻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認識的好友。
總管颔首作揖:“說是蘇州沈家的大郎君,先前就和國公爺商議好的,以後要給縣主講學,前些日子忙完蘇州的詩會,這才匆匆趕了來走馬上任,又說去了指揮使府上,聽說縣主此刻在馬場學馬,這才跟着找了過來。”
沈長琴?
當日鄭國公與他父親說的什麼讓鄭月蠻拜師,不過是敷衍推脫之辭,是他們怕随意定下鄭月蠻的婚事犯了天顔,這沈長琴怎麼還當真了?
鄭月蠻正疑惑着,那邊沈長琴被人領着已經走了進來。
沈長琴生的儒雅,加之常年與書相伴,與梁昱身上時時的殺意戾氣不同,他身上都是些文人的儒雅和風流。
他見到鄭月蠻,隻敢擡頭看一眼就立馬垂下眼去,拱手作揖。
“縣主萬安,實是前些日子蘇州詩會耽擱,這才叫不才現在才來應約替縣主講學,還望縣主寬宥則個。”
鄭月蠻擡擡手。
“沈大郎不必多禮,那日所言不過是……”
鄭月蠻話還沒說完就叫他打斷,沈長琴擡頭,神情認真鄭重的注視着鄭月蠻。
他一字一句道:“君子一諾許他人,千金雙錯刀,我讀書多年,豈可輕易背棄承諾,他日教其他文人知道,我沈家的門楣又如何立的起來?”
“況且……”沈長琴似乎有些羞澀,耳尖紅紅的:“替縣主講學一事本就是我自願的,縣主不必替在下推脫。”
說完他又垂下頭去,不敢再看鄭月蠻。
話都說到這份上,鄭月蠻也不好再拒絕。
“那便多謝沈大郎君了。”
雖然沒有擡頭,但沈長琴肉眼可見的喜悅。
“以後我就要替縣主講學了,縣主不如叫我長琴,或是在下厚顔縣主願意尊我一聲先生,都比直呼姓名要好一些。”
要直接叫他長琴?鄭月蠻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
既然已經應下了講學一事,本朝向來尊師重文,鄭月蠻叫他一聲先生也無可厚非。
想到這兒,鄭月蠻回以一禮:“是觀音思慮不周了,往後定會尊一聲先生,不叫他人閑話觀音不懂規矩。”
沈長琴笑了一聲,又問:“縣主可是在學騎馬?”
“昌平長公主下貼過些日子要辦一場馬球會,我雖沒法子真的去打馬球,但好歹也得能騎馬,不然到時候昌平長公主治我個不敬公主的罪名,豈不是連累夫家。”
在鄭月蠻說到連累夫家的時候,沈長琴臉色一頓,不過一瞬他又恢複過來。
沈長琴指了指馬場上奔馳馴馬的各個馬奴,道:“縣主既然尊我一聲先生,不若這第一課我就來教縣主騎馬吧。”
鄭月蠻一愣:“先生會騎馬?”
沈長琴笑的眼角微微彎成月牙。
“縣主哪裡的話,君子六藝,我的馬術應當還算看的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