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了?!”
九公主一驚,下意識握住薛寶钗的手,她大抵是知道今夜要出事的,短暫地驚慌過後便冷靜下來。
八公主眼珠子滴溜一轉,扯着侍從的手蹑手蹑腳地湊到屏風處偷看。
“誰出事了?”女眷們也都面面相觑,但外命婦們卻不敢像八公主這般失禮,隻一個勁好奇地瞥向屏風。
“尚君,”甄貴妃心底一跳,見太子妃沉默地坐在席上一句話不說,便喚來身旁的女官,“你去看看發生什麼了?”
女官領命前去,甄貴妃又不滿地呵斥,“雅月,回來!”
八公主癟癟嘴,隻好不情不願地轉過身,還沒等他回到席上,屏風忽然被低着腦袋的宮人們撤去一個角,從裡頭剛好可以看見大殿正中的景象。
隻見那一身素白衣裳的蒙駱王子面色比鬼還白,滿臉驚詫地跪在地上,被侍衛用劍牢牢地抵住脖子。
“都給朕好好看看這不忠不義之臣!”
景康帝氣得面色通紅,他也不起身,隻陰沉着面色坐在那,一字一句間仿佛血雨腥風鋪天蓋地地襲來。
“這是朕的壽宴!壽宴!”
“禀陛下,”其他大臣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江知渺忽然大步向前,眼神淩厲地瞪着蒙駱一行人。
“西戎乃我大景屬國,蒙駱此人并非封策的世子,按理本無資格入席參宴。”
“殿下特命其共慶,本是體恤之心,然此等賊子宵小膽敢在這般時刻着喪衣面聖,可見不臣之心早已無可壓抑!還請陛下嚴懲!”
“還請父皇嚴懲!”
四皇子蕭慎也快步走上前,一副受了奇恥大辱的樣子,面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竟然毫不顧形象地就要去扒蒙駱衣服。
薛寶钗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那件素白的衣裳,她知道江知渺等人要在衣裳上動手腳,卻沒想到是這麼個動法!
按禮制,純白則為喪服,蒙駱此人又不是瘋了,怎麼會明晃晃地穿着喪服進殿來了!
“等等!”蒙駱也懵了,不可思議地看着身上的衣裳,怎麼也想不明白進殿時還穿着的松綠衣裳怎麼就變白了!
“陛下!臣冤枉啊!”
他一咬牙,不管如何,這罪名絕不能被釘在他身上,隻得奮力狡辯,“臣一向視陛下為親父!哪裡會做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蕭慎已經把那袍子扒下一半了,看仇人一樣死死瞪着蒙駱,“冤枉!怎麼,這衣服還是誰逼你穿的不成!”
“你媽的!”
蒙駱和他撕扯在一起,死死想要搶回那件衣裳,雖不知道這件自己人準備的衣裳怎麼會有問題,但絕不能被景朝人奪取了!
到那時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這蕭慎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麼能做出當衆扒人衣裳的事情!蒙駱簡直想不通了,太子、三皇子、八皇子幾個都不像他這樣不要臉!
“怎麼,還舍不得脫下這晦氣東西不成!”
見他還敢反抗,蕭慎更是大為火光,忍不住怒吼出聲,“這是我父皇的萬壽宴!你帶這般晦氣的東西來就算了!還不想脫!你是不是想詛咒父皇啊!”
“冤枉!臣冤枉啊!”蒙駱恨不得和他拼命,卻不得不用力死死護着這衣裳,拼命地叫冤枉。
西戎的使臣們也都跪成一片,齊聲叫冤。
“好了,老四,放手,”景康帝這才沉沉地開口,出聲呵斥,“你是大景的皇子,如婦人一樣和人撕扯做一處像什麼樣子!”
“哼!”蕭慎這才不情不願地放開手,狠狠地瞪了眼蒙駱走回遠處。
“冤枉?”見蒙駱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江知渺突然冷笑,“陛下,臣想問蒙駱王子三件事。”
“問。”景康帝點頭。
“其一,敢問王子殿下,這衣裳是因何而換,是有人逼您換的嗎?!”
江知渺冷冷地笑了聲,目光譏諷,“其二,這衣裳是何人準備?若是宮裡準備的,那就是内務府辦事不妥,若不是,那就是殿下您的問題了。”
“我!”蒙駱啞口無言,他下意識看向阿克勒,卻見阿克勒也白了臉色。
這麼多人看着呢,确實是他自己先心神不甯,離席請罪時把茶盞放得靠外,又在落座時不慎用寬大的袖口掠過茶盞讓其掉下來的。
這第一問他答無可答。
至于第二問……
“禀告陛下,”内務府的總管太監苦着張臉匆匆上前,“臣冤枉啊,内務府按例為貴人們都準備了衣裳,但蒙駱王子進了偏殿,連看都沒看就把宮人們都攆出去了!”
“這衣裳,是他們自己帶的啊!”
蒙駱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謹慎會成為自己無可狡辯的源頭。
“哈,看來很明顯了。”
江知渺晲他一眼,蒙駱眼睜睜地看着初見時煙與江南般柔和的年輕官員面露譏諷,那銳利的視線打過來,才讓他驚覺當日感覺到的壓迫與震懾不是錯覺。
“西戎屬臣喪服面聖,實屬有不臣之心,”江知渺重重跪地,“請陛下嚴懲!”
“請陛下嚴懲——”
文武百官見勢齊刷刷地跪下,聲音彙成洪流,響徹整座大殿。
“請陛下嚴懲!!”
完了,巨大的聲勢裡蒙駱軟倒在地,面如死灰。
和親、納貢……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