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了過去,在涸澤的蓬萊島上,宗師、卞夫人……還有梅,所有人都隻會注意到你那過人的天分。
但在這裡,他人卻都隻能看到你的顔色。
因為喚起了過去的記憶,你對裡梅的态度有了一點點轉變,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們甚至已經能偶爾聊上許久。
這樣的轉變落入了兩面宿傩眼中,他支着下巴問你要不要把裡梅送給你。
“送給我?”
在這個時代,夫妻分居兩處不同府邸,平安京中以盛行夜訪為風雅,即便是成婚之後的夫妻,也大多并不隻以對方為唯一。
兩面宿傩問你,那個人是否也有這麼寬容大度。
你猛然間領悟了他的意思。
……
……
四面寂靜的山頭,盤踞着無數詛咒與惡鬼。
皎月高懸,千萬顆閃爍的星子垂落光輝。一陣轟鳴聲在中心響起,沙石飛揚,泥岩滾滾。
兩面宿傩猖狂地大笑,四眼四手的詛咒之王面目猙獰。
山頭化作廢墟,千萬點星辰墜落,天地之間的“道”被凝聚扭曲,兩面宿傩的手臂、身軀被擊穿産生巨大的血窟。
滾燙的血灑落在泥土中,以血腥的方式滋養這片土地。
兩面宿傩卻覺得無比暢快。
他笑着說道:“真不賴嘛……”
随即,他以手結印,展開了領域——
「伏魔禦廚子」
天空被覆蓋,一片漆黑猩紅的空間籠罩下來,血海湧起,無數白骨堆積而成巨大的禦座。
在那之上有一座神龛,立于血海,平靜無波的海面映出神龛的倒影。
「捌」
領域中必中的斬擊落在你的身軀上,肩膀的皮肉與骨頭輕易被切斷,你的左臂就這樣被割離身體。
你的血滴落進血海,白皙的右手捂着那處猙獰的巨大傷口,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簡直……就像是要流盡全身的血液一樣。
兩面宿傩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你。
他的嘴角浮現出桀骜殘忍的笑容,嘲笑着你的狼狽。
“真難看啊。”
嘴上說着這種話的兩面宿傩,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你。
腳下的血海浸濕了你的衣物,粘稠的血染紅了你的全身,你渾身濕漉漉的,身體止不住地打顫,卻一點兒也并非出于寒冷或是恐懼。
你隻覺得憤怒。
無邊的憤怒令你失去理智,以至于和兩面宿傩正面交鋒。
你聽不得有人如此貶低他,也難以忍受他被人以這種方式比較。
骨頭正在咯吱咯吱地響着,你滿手鮮血地撫開垂落到臉上遮擋視線的頭發,被斬斷的手臂處生長出墨綠的細藤。
那些藤蔓從你的傷口處攀爬出來,覆蓋了血腥,化作蠱惑人心的豔麗花朵。
高純度的“氣”在你的身體裡以極其精妙的方式進行運轉,它重塑了你的軀體,殘缺的肢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恢複。
這是你修道上千年來,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戰鬥”。
世間一片通透,所有的痕迹都能以“氣”的細微變化呈現在你面前。
這一刻你終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令所有咒術師和陰陽師束手無措的兩面宿傩,在你眼裡卻并非是不可戰勝的頂點。
——隻要你想,你就能做到他人無法觸及的任何事情。
……
……
你擡起腦袋,看向高處的兩面宿傩:“你赢了。”
這種示弱一樣的口吻令兩面宿傩一言不發地盯着你看了好一會兒。
他顯然也不覺得那種程度就是你的極限。
解除領域之後,你身上的痕迹卻并沒有消失,這是兩面宿傩第一次見到你如此狼狽的模樣。
但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相反,兩面宿傩望向你的目光愈發興緻盎然。
你遠比他想象中更加美麗……強大。
因此,他頭一次問起了你的來曆。
“鹹陽,”你對他說,“那裡是我出生的地方。”
然而兩面宿傩根本不知道那是哪裡。
你沒再說話,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新長出來的左臂。
卞夫人說得沒錯,你想,隻要對“氣”的掌控足夠精妙,确實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那足以改變自己的身體……甚至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