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思考過多,謝伊立刻沖向了那處房間洞口連接的船壁隔闆,隔闆的外層跟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表面覆蓋着一層被燒黑的木炭,謝伊伸手去擦,薄薄一層黑炭瞬間如灰塵般滑落,露出内裡光滑的木紋船壁。
沈玉緊跟在身後朝木闆上敲了兩下,不同于木頭傳來的厚重悶響,這個聲音清脆、空靈。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招人過來拆牆,同時謝伊擡頭往上問:“炸藥現在是什麼情況?”
方才上層侍衛的聲音就是從這裡傳來。
“大人,炸藥在這邊的船壁外側藏着,正在差人爬過去看。”
還好,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開始第二次炸。
“不對!大人,引線已經燃了!……滅不掉!”
謝伊瞳孔一縮,當機立斷下令将已拆下來一小部分的牆壁砍斷,同時往外喊:“所有人快跑!”
“快走!”
“快!”
……
在爆炸聲即将響起的前一刻,謝伊抱起其餘掉落的船壁,被沈玉立刻飛身帶離船艙。
熱浪從身後席卷而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響徹雲霄,謝伊逃出安全距離,彎腰氣喘籲籲的喘着粗氣。
片刻後,她放下手中的一小部分殘壁遞給沈玉,輕眯了眼道:“這不是木頭。”
表面看是刻着木紋,但是實際上拿起來要比木頭重的多。
謝伊:“材質更像是……玉?”
可玉石易碎,延展性又不高,若是玉,應該在砸牆的時候就碎了。
但燒不壞、又重,聲音又清脆,這東西能是什麼?
“是涅岩。”沈玉壓下眉眼道。
“什麼?”謝伊對這個名字一頭霧水。
“涅岩,也叫軟玉,它來自南嶺,北方很少見這種東西。”沈玉解釋道。
他繼續說:“這東西的買家并不多,盡管每年的産量稀少,但比起那種通透的可供觀賞的玉石,涅岩雖然也叫玉,但它的外觀并不怎麼好看。”
謝伊:“買家少?有多少?”
沈玉擡眼:“一年大概隻有兩三個。”
謝伊:“那也就是說,“她頓了一下:”要查買家很容易。”
沈玉點頭:“沒錯。”
這就是他們要要把這東西炸毀的原因嗎?謝伊轉着手指上的戒指思考,這個猜測表面上看很合理,但她總覺得這個理由猜的太輕松了。
壓下心頭的一絲怪異感,她環顧周圍:“大理寺派的人還沒到嗎?”
她們兩個上午是單獨過來的,身邊沒有能用的人,如今要是想查買家,還得大理寺的人出面才行。
沈玉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輕啧了聲:“宋書今日怎麼辦事辦的這麼不利落。”
“莫不是針對小爺?”
謝伊側頭看他:“你怎麼知道來的人一定是他?”大理寺還沒說會派誰過來。
“那是因為……”沈玉側身對着她,忽然歪頭湊近:“你猜?”
“……”這人正經久一點會死?
“大人。”一侍衛從遠處跑過來,将手上的東西遞出:“這是方才在船艙底發現的鐵盒。”
是她送貨的那個小鐵盒。謝伊眸光微動,剛才她聽到聲音時就有猜到是找到了這個,不過現在這個鐵盒已經被打開了。
她伸手去接,旁邊有一隻手卻比她更快,“這什麼東西?”
“黑玄鐵?”
謝伊輕抿唇,擡手想去拿過來看,又被他避開。
“空的?這裡面的東西有找到嗎?”沈玉問侍衛。
“報告大人,找到時隻有這個盒子。最後一層的東西都被燒毀了,隻有這個盒子完好無損。”
“好,知道了。”
招呼走侍衛,沈玉看着謝伊盯着盒子的視線輕勾了勾唇:“你見過這東西?”
“……沒見過。”
“沒見過怎麼這麼感興趣。”
“沈大人。”謝伊伸手去拿再次被避開,不禁咬了咬牙:“我們在辦案,這是線索!”
“這裡面沒有東西,應該算不上線索。”
“是嗎?”謝伊冷笑了聲,也不再去拿,而是道:“那你扔了吧。”
再看不出來他故意逗她她就成傻子了。
“哦對了。”她轉身朝方才那提早搬出了一大塊涅岩的放置處走去,餘光瞥向他:“看來沈大人似乎還不知道一件事,你……算了,沈大人應該也不想知道。”
“什麼?”沈玉眸底墨色晃動一瞬,随即他立刻回過來神追上去:“詐小爺?小爺才不會上當。”
“哦——?”謝伊拉長語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臉:“沈玉,你這麼聰明,不如仔細想想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事?”
不是詐他?沈玉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她知道了什麼?她知道江一是……不,應該不是,難道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更不可能了。
那是什麼?沈玉繼續不着痕迹的道:“論聰明這點,小爺我還是稍微屈居一一之下的,一一就直接告訴就我好了。”
還有什麼是他瞞着她的?齊響那次?賀飛洲在她身邊,若是說了也有可能,但那件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提出來不像是她的風格,或者是這個案子……?
這讓她猜到也有可能。
謝伊已經走到那塊涅岩處停下腳步,她學他一樣轉身歪頭湊近:“你猜啊?”
她的湊近措不及防,讓還在往前走的沈玉堪堪止在她身前兩步距離,他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呼吸不由停滞一瞬。
“嗯?不是說我在詐你嗎?那你說說我詐你的什麼?”謝伊還在繼續說,這會兒滿心都是報複,根本沒注意對面神色的異樣。
“咳!”沈玉側頭退後:“讓皇上任命你當督察佥事這事我确實有推波助瀾。”
“什麼?”謝伊眉頭皺起,身體立馬退回來,他這麼說的意思指的絕不是當他爹的面向皇帝提建議這事這麼簡單。
而且他說的是推波助瀾,那就說明背後還有一個人是推舉她查這個案子的主力。
“另一個人是誰?”謝伊眯眼問。
“什麼人?”沈玉裝傻。
他剛剛……算了,果然是詐他。
“小爺知道一一對查案感興趣,所以才冒險向皇上提的意見,哪有什麼其他人?”
所以她還要感謝他?謝伊心中冷笑,讓這人嘴裡說句實話還真不容易。
“不說算了。”她轉身。
“這個不要了?”沈玉把手中的黑玄鐵盒遞給她。
謝伊沒說話,不客氣的拿過來。
地上的一大塊涅岩跟剛才的她手裡的并沒有什麼區别,一樣的木紋和手感,她使喚沈玉把上面的炭灰擦幹淨,一整片紋路出來也看不出還有什麼異常。
難道是她想錯了,毀壞這塊涅岩的理由就隻是怕人通過這個找到買家?
……
“謝伊。”
正在檢查二次炸毀後剩餘船骸的謝伊聽到熟悉的聲音扭頭望過去,她眸光微動,還真是他。
“小爺沒說錯吧,大理寺來的人是宋書。”
不過除了宋書外還有一人,謝伊視線往左側稍移,聶藍?她怎麼會跟着宋書過來?
“謝司直接令。”宋書已經走到她跟前,雙手捧着一本明黃色的卷軸诏令,神情嚴肅。
什……什麼謝司直?謝伊腦子發蒙,對他的話一頭霧水。
“聖上已任命你為大理寺司直,你的職務自此歸屬大理寺,并且以大理寺的名義跟我一起負責調查此次私鹽案。”宋書說着,把手中明黃色的诏令遞給謝伊。
謝伊撐開一看,腦子更蒙了,這什麼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