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飛洲:“……”
謝伊話音剛落,趁他還沒反應就飛快跑出了院子,片刻後,院内又進來十幾個丫頭小厮,幾乎把他的院子占滿:“賀公子,小姐說您有事需要我們。”
“……謝伊。”他從牙縫中磨出這兩個字,氣到發笑,謝伊此人,簡直讓人無可奈何。
手臂上的傷他還沒過問她就跑了。
“不用了,都離開吧。”緩了會兒後,他道。
“是。”
方尚采購完藥材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一群從院子内出來的人,他撓了撓頭不明所以:“師兄,你怎麼叫了這麼多人?”
除了親近的師兄弟,他師兄制藥的時候不是從來都自己親自上手不許别人動嗎?他不喜歡不懂藥的人動他經手的藥材。
“怎麼把藥材搞成這樣了?”方尚看見石桌上被掐的亂七八糟的藥材更震驚了:“這誰弄得?”
他師兄這都不生氣?
“沒誰。”賀飛洲瞥了一眼後重新回屋拿藥材扔給方尚:“今晚把這些處理完,明天再曬一遍。”
“哦。”
……
謝伊離開後先是去找了趟爹娘,今日司直任命的事她還沒搞清楚。
屋内的爹娘還沒有睡,兩人似乎正等着謝伊。
今日公主第一天來府上,表現的對她們的女兒十分感興趣,他們去找一一時看到三人正在吃飯,便給他們了單獨相處的時間,之後才讓下人通知給了一一來找他們的事。
“娘、爹。阿姐是怎麼說的?”謝伊開門見山的問道,爹娘給她口信時說了阿姐送回家了一封信交代這件事。
“你阿姐沒說什麼。”姜山梅把謝芮的信遞給謝伊:“隻是特意囑咐你就算當上了大理寺的官,查案也不必太盡心。”
“尤其是現在手中這個私鹽的案子,随意應付一下就可。”
謝伊聽着母親的話蹙眉打開了信封,很明顯司直這個職位是她姐姐在背後做了推手,但不必太盡心?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聽聞過大理寺内的職位當今有多難進,阿姐能給她謀取這個不高不低的位置必然費了心血,私鹽案不用太盡心……阿姐是知道什麼嗎?
謝伊從不懷疑阿姐的才能,更不相信她進宮隻是為了做個享受榮華富貴的貴妃,隻是現在她卻無端的有些擔憂阿姐,齊家,私鹽,聶家,還有皇帝,這之中的涉及到的朝堂之争她也能隐隐猜到,那阿姐又深入其中了多少。
她從頭往後看着信件上的字句,跟她娘說的意思大查不查,基本是些安慰和讓家人放心的話,還說了讓她這個官想做就做,不想做辭任也不礙事。
就這些嗎?謝伊來回前後的看着信上的字,阿姐不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不讓她盡心查就代表她确實不參與其中是最好的。
“一一,你爹給我講了這個案子的利弊和兇險,你身體本就不好,娘也希望你最好不要參與進去。”姜山梅看着她,十分擔憂。
“嗯。”謝伊垂下拿信的手輕輕點頭:“不過皇上剛任命我為司直就辭官未免顯得謝家太過張狂,會讓阿姐難做。況且之前我也同爹講過皇上有意讓我參與此案。”
“我就聽阿姐的話随意應付一下,等這件事結束,就辭官歸家。”
“好。”兩人連連點頭:“說的是,你阿姐在宮内雖受寵,可畢竟都是依靠着天子,就算話這樣說也不能讓她太為難,這樣是最好的。”
“那爹娘,太晚了,我就先回房了。”
“好,一一今日出門已經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
謝伊颔首,攥着手中的信,逐漸消失在屋門前。
屋内燭火下。
“小衫,拿些香灰過來。”
“小姐。”小衫把香灰盒放到桌子上,她好奇的看着正在信紙上灑香灰的小姐,問道:“這是大姑娘的信嗎?”
她知道小姐跟大姑娘經常會用這種方式傳遞不想讓老爺夫人知道的事情。
“嗯。”謝伊點頭:“天色太晚了,小衫去休息吧。”
“是。”
等小衫離開,撒完香灰的謝伊又把信紙浸潤在了水中,片刻後信紙背後的字迹全部顯現出來。
“小妹親啟。”
“果然小妹會看到這裡啊。”
“以上說給爹娘聽的内容都是真的,私鹽案背後牽扯着跟太後一脈的朝堂之争,皇上想要借由此案徹底鏟除齊家黨羽。”
“既然小妹當初選擇參與進來,想必已經想好了其中利弊,這件事一旦扯入就不會有退出的機會,所以無論好壞,結果都是必須負擔的。”
“所以阿姐的建議是你要好好的、徹底的查一查此案,風險總是和機遇并存的,皇上既然給了沈玉讓他趁着這個案子扶搖直上的機會,那麼我家小妹又有何不可?”
“阿姐第一次猜不透小妹的心思,不管你是為了野心或者其他,但權力握在手裡的越多才越好,阿姐相信你,放手去做這件事吧。”
“以及,切記小心夏侯月。”
夏侯月嗎?謝伊收起信,燭火映出的光打在眼裡明明滅滅,從今晚跟夏侯月的相處來看,她确實像個性格膽小懦弱的公主。
但阿姐說小心就絕對不容小觑,那麼……她在私鹽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是什麼?還有,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她卻能感覺到夏侯月對她莫名其妙的依賴感,這又是為什麼?
今日宋書說的那些事情,齊響、聶家和私鹽的牽扯讓她基本上已經猜出了這次事件或許針對的就是齊家,而阿姐的信也剛好證實了她的想法。
皇上要針對齊家,聶藍也要對齊家複仇,先是殺齊響,然後又是炸船。
聶藍在船上,她要上船之前碼頭的老翁攔着不讓她去是因為提前知道炸船的事嗎?如果這樣的話,船是聶藍炸的?
不對,炸船的時候聶藍跟自己在一起,船是畢為炸的,但聶藍一定事先知道這件事。
還有夏侯月也是在這艘船上,她是皇上特意安插進去嗎?如果是這樣,她跟聶藍的關系又是什麼?
事情好像清晰了,但好像又更複雜了。謝伊轉着手上的素戒,一點一點的梳理着所有的線索,她的任務是查到貨船炸毀的原因,私鹽這個案子的目的是要順藤摸瓜揪出齊家,要想知道前者,就得弄清後者先把人查出來。
想清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困意也順時襲來,謝伊先給之前手臂和肩膀上的傷口上了藥,賀飛洲不愧是神醫弟子,上完藥之後一天就基本上結痂了,那怕今天又來回跑動了多次也沒有崩開。
燭火被吹滅,屋中霎時暗下來。
一個時辰後,黑暗中的謝伊睜開眼,今晚她還要去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