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峰地勢幽深,一旦進去,就很難被發現。
身後的士兵反應過來立刻朝她追去,聶藍屏住氣,風聲和樹葉聲刮過,接着林道内慢慢隻剩下她急促的跑步聲。
良久,她轉換方向,閃身消失不見。
“人呢?”
“追丢了?”
“你往這邊,我往那邊……”
……
兩天後,謝伊六人坐船到達三禦州。
他們并非是從碼頭下的船,而是走了岸邊的河道。
宋書三個人表面上隻是來查私鹽和軍火的線索,而謝伊則是要從另一條路追蹤宋書留下的痕迹去找聶家軍。
段幹在下船前又醒過一次,不過這會兒畢為又再次把他拍暈了。
五個人加上一個被扛着的人,總共六個,從河道的一側蘆葦地下船,順着小路的痕迹,一路走到了林邊的馬飼。
“老闆。”謝伊咚咚敲了下馬飼前的木門。
“來了客官。”馬飼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戴着大耳墜的女人,她笑的豪放:“我們這有烈馬,寶馬、中原馬和突厥馬,當然,純色的波斯馬也有。”
“那個漂亮喲,跟姑娘相配的很。”
“客官要哪種?”
“我要兩匹烈馬。”謝伊微笑道。
“兩匹?”老闆不确定的再次往後看了一眼:“你們這麼多人,兩匹馬哪兒夠?”
“而且烈馬不适合姑娘家。”
謝伊堅持:“就要兩匹烈馬。”
“好吧。”老闆娘又問:“烈馬有河曲馬、蒙古馬……”
謝伊:“蒙古馬。”
“體型呢?蒙古馬有大、中、小。”
“不要過大,也不用太小,适中就好。”
“這樣啊。”老闆擡眼看她:“那你們跟我來。”
老闆帶着一行人繞馬廄,直接朝最深處的裡屋走去。
屋内四方密閉,僅有門口透出的一點光亮。
謝伊等人跟着踏入屋中,老闆繞後在屋門口左右環顧一眼,确認無誤後後砰的把門關上,屋内徹底黑下來。
“宋大人和沈大人全都被抓入獄了。”老闆點燃一抹燭光重新把這方空間照亮,面色沉重的說。
“入獄?”謝伊猛的皺起眉頭:“是知州府抓的人?”
宋書跟沈玉作為中央直派的審案官,三禦州的人應該沒有這麼大膽子抓他們。
“不是。”老闆搖頭否認:“是被永得州駐守的軍隊以潛藏私兵的名義抓了起來。”
“永得州……”謝伊在地圖上搜尋永得州的位置,跟三禦州僻壤,中間隔了一座蜀郡峰。
“這幫雜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老闆說着就怒從心起:“在三禦州不敢動人,就把人引導永得州在軍隊管束範圍的蜀郡峰。”
“如今宋大人被捕入軍營,那軍營的頭子還是那個小人洛成鴻,大人還不知道要收什麼罪。”
“他們被抓進去多久了?一共抓了幾個人?”謝伊接着不停的問。
“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老闆繼續點着屋内的燭火,身前的桌椅在光亮中逐漸顯現,她示意衆人坐下:“據我所知,隻有這次來的宋大人跟沈大人被抓了進去。”
也就是沒有聶藍。
謝伊皺眉轉頭跟畢為對視一眼,她随着老闆坐下繼續問:“你知道跟着來的另一個人姑娘聶藍去了哪兒嗎?”
宋書跟沈玉被抓,一定有三禦州那邊的人插手,聶藍若是還留在知州府,情況或許不妙。
“聶姑娘,我也不清楚她去了哪兒。”老闆搖頭:“被抓的當天是晚上,我們是得知消息後秘密去了趟軍營一圈才弄清楚狀況。”
“當時聶姑娘跟宋大人他們一起被捕,但後來隻有她逃了出來。”
“後面我們也派了人去找,但現在還沒有找到。”
“軍營那邊也在找,不過同樣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那就說明她現在還在藏着。謝伊朝賀飛洲投去目光,這裡面最清楚聶藍實力的人是他。
賀飛洲朝她微微挑了下眉,輕搖了下頭。
藏着就說明她目前沒事。
謝伊放下心。
“謝大人。”老闆忽然叫住她:“宋大人沈大人出事,現在在外的隻剩你一個。”
“潛藏私兵謀反這個罪名一旦扣上不查清楚就不會放人。”
“如今這個案子,隻能由你一個來查了。”
“要想救他們兩個,也隻能靠你。”
謝伊心中漸沉,聽到兩人被抓她就已經意識到這個狀況,本以為來三禦州是重逢,沒想到又是陷入了另一個深坑。
“謝大人,算我求你,你一定要把宋大人救出來……”老闆說着就要起身跪下,她的命是宋書救的,宋書出事,最着急的就是她。
“不可。”謝伊趕忙扶住她:“他們兩個我一定會救,不過……我們現在隻有這幾個人,三禦州的事還需要你幫忙。”
“要讓我們做什麼,就盡管吩咐。”
“對了。”老闆再次坐下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宋大人跟我交代過你是秘密來此,表面上還在京都。”
“宋大人他們出事,京都那邊會不會也去查你。”
謝伊轉着素戒的手忽然停下,她輕眯了下眼:“很大可能會查。”
……
京都丞安侯府,謝家。
粗粝的掌心咚咚兩聲拍上扇朱漆紅木大門。
“大理寺找謝大人有事要辦!”
“咚咚咚!”
又是急促的一聲。
看門的小厮剛上完茅廁出來,聽到聲音急忙跑過去把門拉開。
“怎、”他剛要開口,看到門口的一大群紅衣捕快登時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各……各位大人,這是怎麼了?”
“謝伊大人告假已十日有餘。”領頭拍門的捕快目光淩厲:“如今宋大人在外出了事,案子還需要請謝大人出山來主持大局。”
“勞駕,我們隻想問一問小謝大人是否在府上。”
他說着,身體已進入門内。
“诶诶。”小厮上前攔了一步:“小謝大人今日不在家。”
“哦?”領頭扯開一側嘴角:“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反正今日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小厮看了眼昏沉的天色道。
他知道小姐這幾日和公主一起出門遊玩了,現在來找,當然不可能會在。
“既然這樣,那我等就在謝府等着小謝大人回家。”領頭說完,不給小厮反應,直接側身将他撞倒在地,朝院内走去。
“大理寺的人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
謝清風傍晚吃了飯在院中喂魚,早在拍門時就聽到了動靜,他趕到門前去看動靜,結果剛來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氣勢洶湧,來着不善。
是沖他們家一一來的。
謝清風的臉上忽的就起了怒色,一一受傷後才休息沒幾天,如今這一出,又是想搞什麼?
“謝大人。”領頭侍衛看見他來表情依舊放肆,他擡着頭并不行禮,依舊是方才那套說辭:“謝大人,小謝大人這傷怎麼也該好了。”
“大理寺還有案子等着小謝大人辦呢。”
“小謝大人今天若是不在,那兄弟們就等到明天,明天要是不在,那就後天。”
“可若後天還是不在,那皇上那裡可就不好說辭了。”
“哼!”謝清風不吃他這套威脅:“你若說的是私鹽一案,那還輪不到我女兒處理。”
他甩開袖子:“我是負責此事的總督查,其他兩個出了事,還有我在查呢!”
領頭捕快面色一愣,顯然是意識到忽略了這茬。
随後他反應過來,扯起嘴角道:“小謝大人隸屬大理寺,大理寺的事,督查也不能插手。”
“是嗎?”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清淩的女聲:“我父親不能插手,那不知道高大人能不能插手呢?”
門内的人聽到這聲音都從門口望去,一道亮黃色身着華貴的女子逐漸出現在眼前,随之相伴而來的還有位一身暗色官服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雙鷹眼冷沉,臉頰上有道長疤,隻一眼就能讓人感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高……高大人!”領頭看見了男人,忙轉身鞠躬行禮,身後的其他人也都齊齊低下了頭。
高義轉眼瞥向他們,并沒有應聲。
“……高大人,我們此舉也是奉命行事。”領頭見他沉默良久,便主動解釋道。
高義語氣平淡:“哦?奉誰的命?”
“這……這……”
“不管奉誰的命,今日貴妃娘娘歸家,你們這一番動靜已經驚擾了娘娘。”
高義輕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我大理寺的人就是這麼辦事的?”
“大……大人!屬下不敢。”領頭身子弓的更低了。
“帶着這些人,自行領罰。”
“是。”
他擡頭欲走,身後一道聲音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大理寺的人怎麼辦事我不知道。”謝芮上前一步站在謝清風身邊,擡眼看着領頭那人勾唇道:“不過我才知道,原來一個大理寺捕快,就可以對侯府不敬啊。”
“……不敢,屬下不敢。”領頭咬了咬牙,帶着人往後退一步恭恭敬敬的朝謝清風行李鞠躬。
一個拱手結束,他要再次起身,耳邊卻又響起女人的聲音:“讓你起來了嗎?”
他掌心攥緊,身子又低了下去。
“高大人。”謝芮彎了下唇角道:“你手下的人是該好好管管了。”
“娘娘說的是。”
高義朝謝芮點頭,随後側頭看一眼那些侍衛:“刑罰加倍。”
領頭:“是。”
“滾吧。”良久後,謝芮大發慈悲的擡手。
“阿姐,你怎麼回來了?”
領頭捕快剛得了令起身,一轉身,門外又多出一人,他擡眼看過去,瞳孔咻然緊縮一瞬。
‘謝伊’從馬車上下來,皺眉看着門口的一群捕快:“家中出什麼事了?”
“還不是因為你。”謝芮朝她搖頭歎氣:“這些人都是來請你出門辦案的。”
“請我?咳咳咳。”她咳嗽幾聲:“之前的傷還沒好,怕是暫時還不能出門。”
“聽到了嗎?”謝清風夾雜着怒氣的開口:“我女兒因為查案受傷還沒好,如今你們還要逼她去大理寺,到底是何居心?”
“我看,”他目光移向謝伊:“這官趕快把我們辭了,不做也罷。”
“你說呢,高大人。”
高義輕笑一下:“大理寺沒有受傷告假還要辭退的道理,小謝大人為案子盡心盡力,我是不舍得辭退的。”
“哼!”謝清風挽住已經走到跟前的謝伊,甩了甩袖子:“咱們走。”
謝芮走在‘謝伊’的另一側,看着散去的侍衛,側頭朝高義道:“高大人一起吧。”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