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就被他拎了出去,到門前,我還不死心地扣住門闆大叫:“放開我,我不去!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你放開我!”
沈文龍聽見外面的動靜,對我媽說:“英兒,你先收拾着,我去外面看看。”
他走到客廳,眼神在那個男人和我身上轉了轉,最後笑了一聲,讓他放開我,轉而對我說:“你爸一個死人了還惦記他幹嘛,叫得跟狼嚎似的,我是帶你去過好日子的,不是把你賣到山溝溝去的。”
我瞪着他:“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個爛小三,破壞别人家庭,小心天打雷劈!”
被我這麼罵,他竟然也不生氣,不急不緩地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紅色的小本,拍在我臉上:“看清楚了,這是我和你媽的結婚證,現在老子才是你正正經經的爸,别再老想着你那個死鬼親爹了。”
我錯愕地看着他手裡的東西,一時間忘了維持兇神惡煞的表情,忘了憤恨地瞪他。
我爸走了沒有幾個月,我媽怎麼就和别人結婚了呢?
她是不是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我爸沒有死,她也是要離開他,離開我,離開我們的家。
她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望向她所在的那個房間,門半掩着,隐約可以看見她來回移動的身影。我以為她隻是恨我不成器,但也許,我真的從來都不是她屬意的女兒。
沈文龍見我态度松動,趁熱打鐵地直接往我兜裡塞了幾百塊錢:“等過去了,我肯定也虧待不了你,到時候你住的房間都比這個大的多,想要什麼就跟爸…就跟沈叔叔我說,保管給你安排上。”
我回過神,搖搖頭就要往外跑:“不,我不去,我就在這裡,我要跟我爸待在一起。”
我往外跑,那個男人眼尖地立馬去追,門外,陳州等在那裡。
我躲到陳州身後,咬牙切齒地對沈文龍說:“我媽要跟你去過逍遙日子讓她跟你過去,我才不去你的金窩銀窩!”
沈文龍看見擋在我面前的陳州,明顯地不悅,眉毛皺起來:“小夥子,你讓開。”
陳州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得,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在這兒跟我演起苦情劇了是吧,哎,我問你,我和她媽都走了她自己留在這裡怎麼過?吃不要錢還是喝不要錢,出了事誰負責?小丫頭片子主意還挺正。她媽都跟我走了她還留在這兒,跟了我,她過得不知道比現在好多少。”
我望着陳州的表情,皺着眉,他在思考。
沈文龍到底是比我們大很多的中年人,見識過的人也比我們要多的多,他那番真情實感的發言,别說陳州,連我都要信了他真是個好人。
陳州看向我,不必說話,我就已經讀懂他想要表達什麼。
他動搖了,想讓我走。
我們還太小,背負不了另一個人的命運。
可我不想走,我不想離開平西,不想離開我爸。我走了,我爸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沈文龍明顯也看出了他的想法,越過他走向我,雙手桎梏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我扒住車門,眼淚奪眶而出:“你放開我,我不跟你去,我不稀罕你的東西,你們才該死……”
“啪!”的一聲,生生把我的哭聲打斷,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疼,我看向這個巴掌的始作俑者,我媽。
怎麼她好像也很委屈。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謝羌,你别不識好歹,我哪點對不起你,這些天你在家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供你吃供你喝反倒給我養出個仇人是吧?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你走也得走,不走我就把你綁走!”
我看向她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聽見她這番嘔心瀝血的台詞,隻覺得熟悉。
陳州的爸爸媽媽吵架時總喜歡這麼說,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
誰站在誰的立場上都是有理的,誰都想要回報,誰也都不想走到現在一分一毫都要攤開來算明白的地步。
可是我和我媽,血脈相連的兩個人,就是到了這一步。
我也覺得我沒有對不起她,是她對不起我,是她害死了我爸。可她說這不是她的錯,她也不想這樣。
我左側臉頰被打的一陣發麻,之後就是火辣辣的疼,我媽也不再廢話,推搡着我上了車。
我回過頭,還能看見站在原地的陳州,從來沉穩的神色裡終于湧現一絲迷茫。
陳州,你不确定這個選擇是否正确是嗎?
其實我也是的。
我和你一樣,我們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