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班長極其誇張地打了個冷顫:“我可不想有這樣的爸。”
“那你問這個問題什麼意思啊,想用這件事看他難堪是嗎?你真惡毒。”我揚着嘴角笑了笑,也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
教室裡寫作業的同學似乎嗅到不友好的氣息,也紛紛擡起頭看了過來,那個副班長見我不怎麼好惹,罵了一句有病轉身回教室了。
我拉着陳州離開,想起什麼,問他:“他說李思凡去醫務室了,我們怎麼沒見到她?”
陳州說:“不知道。”
我沒有再問,囑咐他路上小心一點之後就回了班級。
我自然也不會想到,陳州會在醫院裡碰到李思凡。
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二路車坐五站就可以到市醫院。這個時間坐車的并不多,也用不着給老爺爺老奶奶讓座,他靠在座位上休息了一會,已經不那麼疼了,但還是有些鈍痛。
走進醫院,挂号,繳費,上樓。
内科在五樓,電梯出現故障在停運維修。
陳州沒辦法,隻好走樓梯上去,走到三樓,與上面下來的一道身影碰了個大面。
“李思凡?”他開口叫出聲,李思凡停下腳步,握着自己的診療單,擡起頭問:“陳州啊,你怎麼在這兒。”
“跟人打架,受傷了。”陳州說,上下看了李思凡一眼,問道:“你呢?”
“一點小病,我先走了。”
李思凡沒有要在說下去的意思,卻在經過陳州身邊時被他拉住了手腕,他順手摘下她扣在手上的手環,摸到一條長痂:“李思凡,你這樣多長時間了?”
陳州并不隻是對于我的一切洞若觀火,對于其他人也是一樣。他的聰明有時讓人欣慰,有時也會讓人難堪。
李思凡抽回手,手環攥在陳州的手裡,以至于左手手腕上那條疤痕變得無所遁形。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那道疤并不深,很淺很細的一道,但卻不止那一條。
“你爸媽知道嗎?”
“你覺得呢?”李思凡走到樓梯間,費勁打開拿出狹窄的窗戶,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早沒了平時溫柔的樣子:“讓我媽知道,你是怕我死的不夠早嗎。這些天考試,謝謝你幫忙。”
作弊,很多學生都會做的一件事,李思凡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陳州走到那扇狹窄的窗前,兩人像被囚禁的鳥,貪婪的望着籠外的世界。
“你别騙我了,你爸打的吧。”
“嗯。”陳州沒有任何隐瞞,“我不能永遠幫你,總有一天你媽會發現的。那時候你怎麼辦?”
“到時候…”李思凡看着窗前織就的蛛網,忽然笑了一聲,“她應該會比我更先瘋。你知道她總是對我說什麼嗎?她說,李思凡,你争點氣,你是媽媽所有的指望了。就在上個月,我爸外面的那個女人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你說,我媽要是知道的話會不會氣得要跳樓了?”
她說完,沒等陳州回答,又笑了一聲:“嘁,要跳樓早該跳了。”
陳州低下頭,看見她隐隐有些顫抖的手,思考起一個問題。
我們三人的生活,好像都不約而同地天崩地裂了。
“陳州,你恨你媽嗎?”李思凡忽然問他這個問題。
陳州想了片刻很快回答她:“以前想不明白,現在想明白了。我爸這樣的人,沒人能跟他過下去。”
“你不怪她嗎?”
“怪她什麼?”
“怪她一點都不愛你。”
李思凡說這話時,一雙剪水秋瞳緊盯着陳州,好像一隻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專以人的痛苦為食。可她碰上的偏偏是陳州。
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一張方片臉。
然後平靜地告訴她:“這是她的權利。”
“也是,已經有人喜歡你了,你也不她缺這點。”李思凡繼續笑,對他說:“阿羌那麼喜歡你,别跟我說你沒看出來。”
“看出來了。”陳州說。
“你怎麼想?”
他沒有說話,想起謝羌那張臉,想起她鼻尖的小痣,想起從她臉上淌過的淚水。
他沒有想過他們分開的那一天。
“陳州,你也喜歡她,你以為你瞞的很好嗎?。”
陳州終于回頭看向李思凡,她白嫩的臉頰透着淡粉,冷靜的,惡毒的,遍體鱗傷的。他曾在這張面孔上體會過物傷其類的歸屬,他曾覺得,他們才是一路人,才是在寒夜裡互相舔舐的依存。
可是謝羌,我不願你與我共存。
我永遠不想你痛苦,我想你平安快樂,茁壯成長。我想你實現夢想,我想你一直那麼幸福,再也不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