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明白為什麼陳州不讓我多管閑事了,區長李光明有私生子這件事,把一潭死水的平西炸得水花四濺。
我看見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尾的區長大人站在門前的台階上冷冷地看着李思凡,心中在驚愕之餘也不禁感歎,當官的就是當官的,喜怒都不形于色。
很快,他幾乎完美地處理了這件事,也處理了李思凡。
警車嗚嗚地開進平西,開到這棟房子前,裡面下來兩個穿着警服的警察,看了一眼那孩子,臉上露出一抹很做作的欣喜:“就是這孩子,爸媽就在警局哭呢,也就買個東西的時間,一轉臉就沒了,李區長,幸好您報警了,可幫了我們大忙。”
說着,兩個警察就不由分說地抱起小男孩進了警車,我站在人群末尾看着這一切,心想,李光明真是手段了得,連李思凡都不是他的對手。
和警車前後腳來的,還有醫院的車。
那兩天,平西的人都在傳李思凡學習學得得病了,腦子不清楚,瘋了。
我覺得真正瘋的人是方阿姨和李光明。
他們可惡又虛僞。
我問陳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别跟我說你真覺得李思凡生病了,那孩子明顯就是李光明的。”
“她是生病了。”陳州刷碗的手停了下來,轉頭看着我,擦幹淨手,指尖在我手腕上劃了劃:“她在自殘。”
“李思凡的病很嚴重,她看不了字,盯着試卷看久了,那些字就好像活過來,在她眼前跳舞,爬出來。這個病就是這樣,讓人沒法活。”
陳州永遠是這樣,像是一塊木頭,說什麼話都淡的跟水似的。
“所以我幫她作弊,她在家每天做的題,就在書店再買一份,記下答案。”
我瞪大了瞳孔,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一點開玩笑的痕迹,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陳州說:“謝羌,沒辦法,李思凡沒有辦法,我們也沒有辦法。”
我把水槽裡的水放幹,手指被冷水冰得通紅,擦幹淨之後趕忙縮進口袋裡,悶聲罵了一句:“真惡心,他們這真該死。”
“嗯。”
“李思凡和趙倩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陳州很平靜地說。
我繼續看着他那雙被長長的睫毛覆蓋的雙眼,我不曉得他究竟是天真還是世故,或者兩者都有,總之,那雙眼裡既可以容納萬物,又能片葉不沾身。
“你沒有什麼反應。”我說。
陳州看着我,伸手替我把跑到前面的頭發給别到耳後,對我說:“難道要我去當趙倩的救世主?”
他的嘴角帶着一點戲谑地笑,把這件事輕輕松松揭過去,我忽然意識到,陳州和李思凡或許才是真正的一類人。
他們同樣聰明,同樣豁的出去,同樣狠毒。
我想,如果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李思凡和陳州正在經曆的,他們會怎麼做?應該會直接上前真的拿刀捅死沈文龍吧。
可我總是在瞻前顧後,我不想失去我的未來,也不想傷害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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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中開學是在二月,那時寒氣還沒有完全消散,人人都把自己裹成一個厚粽子。不過好在澄州地處南方,到了三月初的時候,基本算是開春了。
我們剛脫下厚重的棉衣就迎來月考,估計是他們寒假在家都放縱不少,即使我的成績沒有上次好,那次還依舊是班裡的第一。
中午和陳州一起出去吃飯,他問起我的成績,我把每一科如實彙報給他,然後他點點頭,像是滿意的樣子,對我說:“繼續保持。”
我嗯了一聲,把一個東西塞在他手裡,對他說:“生日快樂。”
我送了他一個MP3,功能很多,可以看小說,可以聽音樂,還可以背單詞。我看我們班很多同學都在用這個,于是就給他買了。
陳州看了看,把它收在口袋裡,問我:“裡面有什麼歌嗎?”
“有幾首張國榮的,還有費翔和黎明。”
我們的高中時代還并不流行“追星”一說,那時我認識的明星也都是劉德華,黎明等天王之流,再者就是張國榮和在春晚上跳舞的費翔了。
我和陳州每年都會互送禮物,除了上一年,我們正因為某些事吵的不可開交,誰也不肯低頭。
他是三月份生,我是四月份,就差了不到一個月,都是春回大地的好時候。
我記得小時候我媽跟我說過,陳州媽媽找人算了命,說我和陳州的八字都很好,這一輩子肯定是好命,順順遂遂,無災無難。
我不禁覺得那算命老頭肯定是騙錢的,我和陳州都倒黴成什麼樣了,哪裡來的順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