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他冷笑了一下,“當然是死守到底了。”
林安反看向他。
民族大義上來說,這是當然,但是一片糜爛的河南戰局,使得洛陽的孤軍即使堅守了也無任何意義。可以說,不用三四個月,原第一戰區的殘兵都整理不起來,無從談來援。而唯一可援的第八戰區,無非也是為了保護潼關而前出靈寶,如此而已了。
許多河南的城市,都是一股而下,洛陽能守多久,确乎也是一個未知數,無非不過把部隊打光拼光罷了。
她聳了聳肩,語氣平靜地說:“那好,我們就留下來,跟第十五軍一起戰鬥。”對于雜牌軍的真實戰力評估,在盟軍的報告裡,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武庭麟再次看了她一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自便。”
一走出大殿,埃爾維斯就急切地用英文問:“他怎麼說?”
“我告訴他,我們準備再觀察幾天。”
埃爾維斯一陣遲疑,“可是他們……”他看了一眼軍部雜亂的桌子。沒有沙盤,沒有航空攝像地圖,讓他感覺這種司令部場面簡直對他的眼睛是一種傷害,“……他們能行嗎?”
“當然不行。”林安毫不避諱地說,她嚼着一根草,“但是大陸上八成都是這種部隊,我們也要實裝看看才行。”
她看了一眼埃爾維斯,“對了,上次在華盛頓,還沒謝謝你。”
她把草吐了出來,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回西安也可以。隻是可惜了。”
“我同意。”埃爾維斯說。他站起來,用望遠鏡看了看遠方,“我也想看看大部分中國軍隊是怎麼作戰的。”
怎麼作戰的?很快他們就見識到了。沒有足夠的重炮和機槍掩護,進攻時基本是一哄而上,敢死隊扛着炸藥包反複沖鋒,排、連、營級軍官都帶頭頂在最前面——這已經算得上是其中最有戰鬥意志的打法了。更多的,則是一觸即潰。
埃爾維斯多次想要去跟軍長、師長理論,抱怨這種打法純粹就是填命,毫無戰術,都被林安壓下,“有什麼用?”
“不過,”林安輕輕歎了一口氣,“應該空投些空軍電台下來……”
“停!”埃爾維斯立刻勸阻她,“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現在的身份是觀察員,魏德邁将軍的秘書,已經不是當年的FAC了。你要是不信,可以發電報問問将軍,看他同不同意。”
“我不上前線,就在軍部指揮空地協同,還不行嗎?”林安回嘴。
她不服氣地又撿了根草莖塞進嘴裡。話音未落,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從天而降,轟隆一聲巨響,一顆□□在他們不遠處落下,泥土和碎石四散飛濺。
“他媽的!前沿陣地怎麼安排的?”埃爾維斯被震得灰頭土臉,下意識地大聲罵道。
“林長官,這洋長官說啥嘞?”旁邊的張班長一臉狐疑地問。
林安鎮定地吐掉嘴裡的草渣,一邊繼續咀嚼着草根,一邊面不改色地翻譯道:“他說,日軍的火力太猛啦!”
“你去哪?!”埃爾維斯撿起被炸落的帽子,跟上忽然站起來的林安。
“我回軍部。”她說。
“你要投電台,是不是?”他一邊跑,一邊追問。
林安越走越快,“就是。”
“你不是FAC了!”他大聲說。
“你也不是我的領導!少校!”林安回頭瞪着他。
埃爾維斯瞪大了眼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