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候都沒睡醒,懷孕的身體很嗜睡,雲挽勉強睜開眼,愣了愣:“為什麼喊我去。”
“你是陸夫人。”他看着她,“不得去嗎?”
雲挽起床,換好長裙。
是條很漂亮的淺藍色裙子,料子很柔軟,比她昨天穿的那條柔軟多了,裙擺好似流動的水。
她松松挽了頭發,耳邊隻留幾縷碎發,挂在鬓邊,不施粉黛就很美。很多人說過,她的長相,并不适合留妝。
陸承風看着她挽發,梳妝,忽然說:“我之前送你的藍寶,應該帶過來的,挺搭這一套。”
雲挽手上動作一頓,過了兩秒說:“嗯,可惜放家裡了。”
他點點頭:“下回給你帶個更好的。”
她低頭笑了笑。
那天晴朗無比,海風帶着獨特的鹹腥氣味,濱海的日光和煦,從容灑在露天甲闆。
遊艇上來來往往許多傭人。
雲挽跟在陸承風身邊,挽着男人臂膀,都是他們談合作的幾個人,海城的江泊雪也在。
雲挽聽見有人問,江夫人怎麼沒來。
他笑笑說:“太累了,讓她在酒店陪女兒睡覺了。”
有人還問陸承風:“陸太太呢?”
陸承風晃了晃雲挽的手。
那人立刻說抱歉:“看我這眼神,還以為昨晚上那個是陸太太呢。”
雲挽一愣。
陸承風後來是去喝酒了,他要是喝酒,秘書一定陪着,業裡心知肚明的事,秘書就是用來擋酒的。
有人解圍:“我就說你眼神不好吧,那個擋酒的一看就是秘書。”
陸承風私生活一直都挺好的,也沒什麼绯聞,人家看他帶人來喝酒,下意識就以為是他老婆也不奇怪。
陸承風笑說:“以後就認識了。”他陪着雲挽入座。
他們談的生意她聽不懂,她也不太會說話,隻好幹坐着。男人們大多都是帶了女伴的,個個是人精,會來事得緊,喝酒談笑自有風情。
有人來敬酒。
雲挽本就不會喝酒,現在懷孕了,更是碰也碰不得。
“陸太太,這就不給面子了吧?”
雲挽其實知道自己的定位,陸承風娶她,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恩愛,佳偶天成,就是為了做給别人看的,她也知道自己必須給面子。
要是平時,一兩杯她喝也就喝了,陸承風知道她酒量,喝兩口,他就會找借口擋回去。
這麼多年,已然默契無比。
可是這次……
雲挽下意識看向陸承風,漾着水光的眼瞳裡帶着些求助意味。
察覺她眼底染上的驚惶,他看她片刻,低着嗓音道:“她最近有些感冒,在吃藥不讓她喝酒。”
那人嘟囔了句:“真可惜,要是昨晚那位小姐在,這杯幹紅她肯定能品出滋味。”
陸承風輕笑:“下次讓她陪張老闆喝。”
雲挽也勉強笑了笑。
海面上蔚藍無邊,遊艇很晃,傭人上了幾道菜,都是海鮮,估計是特産,腥得很。
雲挽幾乎不怎麼動筷子,後來聞着實在難受,捂着唇幹嘔了幾聲,盡管努力壓制了,可還是顯出異樣。
陸承風偏頭,皺了皺眉頭:“不舒服?”
聲音低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雲挽隻得點頭。
後來她一口都沒吃。
宴是江泊雪設的,宴席上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盡管沒人敢當着陸承風的面說什麼,可她好像是裡面最掃興的一個。
下午時分,遊艇返回,助理等在港口接。
雲挽知道他臉色不好,下意識想道歉:“對不起。”
“你回去吧。”陸承風好像沒聽見,指揮酒店來接洽的人,“把我太太送回房間休息。”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陸承風偏頭吩咐助理:“去,把絲遙找過來。”
“穆小姐?您不是說今天放她假,她這會兒估計在shopping咯。”
助理有點點粵區口音。
陸承風挑眉:“她還敢shopping?什麼shop那麼迷人?讓她一個小時之内回來,到得了她看上的我買單,到不了罰她兩個月薪水。”
助理噗嗤笑:“哇,那肯定到得了啊,穆姐走的時候還說想要birkin 30喔。”
陸承風笑:“十個也買得起,就看她動作快不快了。”
他們交流,好像已經把雲挽忘記了。
酒店人來了,陸承風眼眸看她:“你跟着他們走。”
“晚上你幾點回來?”
陸承風微不可察皺了皺眉,沉吟片刻,沒在意:“看情況,你先睡吧。”
那就是也可能不回來,雲挽垂眸。
她跟着侍應生回到酒店。
陳蟬衣已經離開了,許珈毓也在休息,她在這個地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他們甚至也不認識她,因為經常陪在陸承風身邊的,也不是她。
然而到了傍晚,海濱驟然下起暴雨,雨水噼裡啪啦砸到落地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遊艇上吹了風,雲挽回去躺了會兒,喉嚨澀疼,渾身發冷,好像是真的感冒了。
她咳嗽幾聲,強撐着爬起來,先把稿子寫了。她懷孕了,也不敢亂吃藥,隻能發消息給陳蟬衣問了幾句。
酒店房間很悶,雲挽重新改好稿件,給劉楚茹發過去。
雲挽:【稿子我改好了,你比對着看看,可能會有些細節我沒注意,你發現了記得改一下。】
對方沒回複。
雲挽揉了揉酸痛的腰,披上衣服,準備去樓下大堂坐着。
酒店大堂是整面落地窗牆,本該很明亮,隻是那天下雨,雨水是灰色的,天色也很暗。
雲挽要了杯果汁,把電腦架在膝蓋,開始寫自己的稿子。
身邊來來往往很多人,她沒注意,她做起事來,會很認真,很難察覺到周圍環境。
“你平時寫稿子都這麼專注?”
雲挽吓了一跳,擡眼才發現:“栾琛?”
對面男人一身灰色西裝,腰闆挺直闆正,窗外的雨水傾盆,落在他身後,他把普通西服也穿得倜傥風華。
栾琛脫掉大衣,單手解開西服扣,在她對面坐下:“怎麼了,見到我,驚訝嗎。”
雲挽愣愣說:“有一點。”
他像是笑了:“有什麼驚訝的。”
雲挽抱着電腦,維持着雙膝并攏的姿勢,咬了咬唇:“都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我也沒有想過,原來你和江家也有交情。”
“我和江夫人認識。”
栾琛微微颔首,額發落下幾縷,不長,然而端方溫澤像淡墨,垂下眼睫,仿佛蒙了層陰翳,笑了:“那怪不得。”
有路過的人把栾琛認出來,忙恭敬地來遞煙,是軟中華的煙盒,雲挽視線落在上面,她認得。
這種煙,陸承風車上常備,隻是他不抽,都是給應酬的。有些政府裡人不抽貴的,紮眼,通常都是軟中華。
栾琛擺手拒絕:“抱歉,最近不抽煙。”
那人又點頭哈腰,寒暄了幾句走了。
桌上的煙灰缸倒是還有煙頭,栾琛看一眼,招呼侍應生,把煙灰缸推給他:“這個收走。”
“你不抽煙嗎?”
栾琛沒回答,隻是瞥了她一眼,笑道:“我能抽嗎。”
雲挽下意識跟着他視線落到小腹,微微紅了臉:“謝謝。”
他臉上露出閑适的笑意,雲挽問他也是被邀請來的嗎,栾琛不鹹不淡說:“這家酒店是我家的。”
雲挽微愣,這個她是真沒想到,栾家竟然是做酒店産業。
“你挺冷的?”栾琛看她唇色略白,“我讓侍應生拿條薄毯。”
她本來想說不用,不過栾琛堅持,侍應生抱着薄毯過來。
栾琛接過,順手替雲挽披好,掖緊。
腳步聲穩健傳來,大堂旋轉樓梯走下幾道身影。
其中一道站定,窗外灰蒙的天色,他穿着敞懷的西裝,剛踏下樓梯就看見如此親密一幕。
輕抿的唇,微微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