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源低聲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還是昔年她說的，她如今倒是做到了。”

能成為玄天宗的内門弟子，少年的悟性也是不錯的，雖然不十分明白，卻也抓住了關鍵信息，恍然大悟：“是了，她的身法極快，隻怕金丹期的劍修也未必比得上她。”

洛清源不再說話，眼中心中全是昔年舊事。

一臉嚴肅的少女手持生鐵破劍一次次向前劈去，呼吸漸沉額角生汗卻不曾停滞半分。粗布舊衣也遮不住她的俏麗光華，她卻毫不自知，抑或全然不在意。直到練完，她才揉着發抖的手臂，堅定道：“總有一天，我能練成最快的劍法，再不讓人欺辱！”

他的那句“以後我會護着你”便沒說出口。

今日看來，她大約是更不需要了吧。

看着自己的名字最終镌刻在了築基組劍修第一名的位置，蘇穎笑了笑，躍下高台，朝觀賽台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走去。

當然，方才無人在意的角落，現在随着她的走近，也一瞬間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背着一把長劍站在那裡，正含笑等着她走近。

如果說同樣俊逸超凡的洛清源是高山之巅披着霜雪孤傲絕塵的青松，那麼眼前的青年便是人間四月溫柔和煦的暖陽，讓人看着，就覺得心生暖意，想要靠近。

蘇穎走得近了，臉上便帶了笑意：“師兄，怎麼樣？我打得可還行？”

“極好，辛苦了。”薛暮瑾把手中的竹筒遞給她，“快喝吧，你師姐特地給你調的靈果茶。”

“太好了！正好有點渴了。”蘇穎接過來悶了一大口，舒爽得眯起了眼睛，“對了，我師姐呢？”

“她對比試劍法又不感興趣，你打敗齊放之後她就回客棧去了，說是要借爐火給你做些你愛吃的。”薛暮瑾的神色越發柔和，靠近蘇穎耳邊輕聲說，“晚上吃完，咱們便去找齊素拿靈石去！”

這個差事蘇穎喜歡，她眉開眼笑的喝完剩下的靈果茶，随手把竹筒丢進儲物袋，便和薛暮瑾并肩離開。

“那人居然是這個蘇穎的師兄，我看他自己站在那，還當他是個散修呢！”

“不過他是什麼修為啊，我竟然看不出來，難不成已經結嬰了？看上去也沒有多大年紀吧，竟是個少年天才不成？”

“你們覺不覺得他那把劍有些眼熟？”

“他難道是……”

“天啊，真的是他！這下子淩雲宗可有熱鬧看了……”

蘇穎二人才不在意這些議論。他們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來搞事情的，越被關注越好。

剛剛走出比賽區域，他們便被攔住了去路。

“蘇穎……這些年，你去了哪裡？你……你可還好？”洛清源一襲青衣，站在陽光下，一雙銳利的眼睛微微泛紅，緊緊盯着蘇穎。

蘇穎嘴角的笑意凝滞，和師兄說到一半的話也咽了回去。

已經是午後時分，陽光不如正午時分那麼刺眼，然而灑落下來還是給兩人披上了細碎的金光，讓一青一紅兩道身影格外的和諧美好，如同一幅一眼萬年的畫卷。

薛暮瑾心中這樣想着，身體卻緊繃起來，做好了随時拔劍的準備。眼前之人的修為高出他許多，若真的出手，他便是全力以赴怕也勝算渺茫，更别說小師妹了。

蘇穎不是沒想過，自己這次出現也許會遇到洛清源，可她沒想到，二十年不見，他似乎……變了很多。

在回憶的潮水把她淹沒之前，她深吸口氣，抿了抿唇，調整了嘴角的弧度，露出個十分真切明媚的笑來，淡定的和面前之人打了招呼：“久違了，洛……清源。”

他竟是洛清源！薛暮瑾微微睜大了眼睛。

洛清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蘇穎，喉結翕動，聲音顫抖：“二十年了，你去了哪裡？你破境了，是不是當年的傷已經無礙了？”

蘇穎飛快的眨了兩下眼睛，吸了吸鼻子，點點頭說：“如你所見，我沒事了。”

洛清源往前邁了一步，擡起手來，似乎想要撫上她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你……”

“抱歉，今日失陪了。”蘇穎後退了一步，緊緊挨在薛暮瑾身側，“師姐還在等候，我得走了。”

“你住在哪裡？我去找你。”洛清源終于給了薛暮瑾一個正眼，卻挑了挑眉，認出了眼前人，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蘇穎繼續拒絕：“不必了，我明日還要比試，回去就要休息了。”

一白一紅的兩道身影并肩離去，留在原地的洛清源遲遲沒有收回視線，垂落在身側的右手緊握成拳。

“昔年我說有話要同你說的，如今，你是忘了，還是已經不願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