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襲恨鐵不成鋼地叫道,“把刀給我!腰帶卸了勒他!”
護骨纥絞住赫連襲雙臂,赫連襲絞住護骨纥雙腿,二人死死擰纏在一起,角力得難舍難分,誰也騰不出手去接刀。
闵碧詩一手提刀,轉到赫連襲身後去摘他腰帶。
赫連襲臉憋得通紅,幾乎透不過氣來,艱難道:“摘我……腰帶……做什麼!摘他……的啊!”
他幾乎可以斷定,就是因為進康家村前他拒絕給闵碧詩武器,所以這孫子現在要蓄意報複他!
但其實,護骨纥身上暗器多,闵碧詩怕不小心觸發了哪個機關,讓形勢更加不利。
“不行……摘你自己的……也行!”赫連襲快要窒息了。
闵碧詩手起刀落,利落地斬斷赫連襲的腰帶,迅速繞到護骨纥身後,雙手一勒死死絞住他的脖子。
護骨纥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接着由紅變紫。
已經到了這種關頭,護骨纥竟還死勒住赫連襲不松手。
闵碧詩牙關緊閉,雙手力氣大得出奇——他是真的想勒死護骨纥。
護骨纥在意識到一點後,猛地推開赫連襲,抓住闵碧詩雙臂将他整個人後翻過來,狠狠掼在地上。
赫連襲被松開的刹那,大量空氣湧入肺部,刺激得劇烈咳嗽起來,他雙眼冒星還沒緩過神來,就見闵碧詩整個人被甩到空中。
赫連襲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本能地,就地翻身打滾,張開雙手接住闵碧詩。
闵碧詩病得瘦弱,雖沒多少重量,但護骨纥這一下淩空翻甩,體重加上巨大慣力,就像一塊遽然飛來的火藥。
剛将人抱在懷裡,赫連襲就感覺自己已經四分五裂,五髒六腑都攪碎在一起。
這種時刻決不能露出破綻!
赫連襲動作一刻未停,他一手撐地,一手抱着闵碧詩翻身躍起,起身時嘴角滲了血,咬着牙罵道:“蠻夷孫子!”
護骨纥那把長刀在方才的争鬥中被闵碧詩踢遠,眼下一截長刃已隐沒在路邊草裡,隻露着刀柄。
三人都看見了那把刀。
幾乎是同一時間,赫連襲橫握短刃,護骨纥拔出峨眉刺,三人同時飛身撲向那把長刀。
風馳電掣間,闵碧詩指尖甩出最後一刃薄片,鋒利的寒光擦過護骨纥眼角,險些刺穿眼珠。
毫厘之差,闵碧詩搶占先機,從草裡拔出那把長刀。
護骨纥猛然向後一閃,口中暗罵一句。
赫連襲把手中短刃扔給闵碧詩,與此同時,闵碧詩将長刀抛給赫連襲,雙刀一長一短,在空中翻個個,又重新落回二人手中。
闵碧詩持刃在後,赫連襲橫刀在前。
——他此刻竟然有種夫妻搭配,幹活不累的感覺。
他們二人,一人黑袍一人白袍,持刀交錯而立,如同黑白無常,殺人放火,兇神索命。
“來罷孫子。”赫連襲幾乎有些得意地一挑眉梢,雙腿紮出标準的攻擊起勢,“爺陪你耍耍,生死勿論。”
護骨纥臉色難看極了,他憤恨地看了眼闵碧詩,目光再轉向赫連襲時隻剩嫌惡和殺意。
搏鬥時讓對手下了自己兵器是大忌。
敢下他護骨纥的刀,他要他死!
護骨纥雙手執着棱刺,瞥向闵碧詩一眼,陰冷道:“看好了。”
說罷掌中棱刺轉得飛快,轉眼便朝赫連襲面門削去!
赫連襲可不是吃素的,他從小跟着父親舞刀弄槍,親兵營裡操練,父親沒空管他,他便跟兄長切磋,後來有了師父,配合索氏心法口訣,武藝更加精進。
各種槍戟錘斧用得熟稔,對于形制雁刀的此類長刀更是得心應。
但赫連襲有個緻命缺點,就是他多年不曾上過戰場,許久沒有真刀真槍地和人生死較量過。
而護骨纥在這一方面有天然優勢。
護骨纥自幼時起就被當成殺手刺客培養長大,如同一柄殺戮工具,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替主人掃清障礙,殺盡一切擋路之人。
他的雙手常年浸在鮮血裡,宛如一頭不要命的野獸,隻要不是緻命傷,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闵碧詩留在他面頰和脖頸上的那三道傷,于他而言,就像暴躁的貓兒撓癢時不慎抓傷一樣。
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一個養尊處優的纨绔少爺,對上手刃無數的職業殺手,結果不言而喻。
但情況遠沒有護骨纥想得那麼樂觀,相反,赫連襲表現出的悍利兇狠是他未料到的,極快的身法加上肌肉力量,竟讓護骨纥絲毫占不了優勢。
赫連襲這人平時比較二,性格非常剽悍,下手也黑,從他那次打兵部侍郎的兒子就能看出。
赫連襲還是收着手的,不敢鬧得太大,如此都打得那喬衍半個月都翻不了身。
眼下見了血,更激起赫連襲骨子裡的嗜血兇悍,空氣中“叮咣!”作響,刀刀都奔着緻命點去,打得護骨纥有些招架不住。
“離遠些!”赫連襲紅了眼,下手失了分寸,好幾次差點傷到闵碧詩,“你在這礙着手腳!”
闵碧詩稍一動作身上就疼得鑽心,胸口血一陣一陣往上翻,他本想借機殺了護骨纥,但二人打得膠着,他受了傷,動作遲鈍很多,一直沒尋着好時機。
護骨纥譏诮道:“技不如人莫怪旁人。”
“鹿死誰手還不知呢。”赫連襲轉刀“叮咣!”一聲劈開他的棱刺,“你一條蠻狗,爺犯不着和你多話。”
赫連襲劈開他的棱刺,“咣咣!”幾刀将那峨眉刺上劈出幾道裂口,長刀也砍出一個豁口。
“拿着匕首躲遠!”赫連襲說,“護好自己!”
“啧。”護骨纥滿臉輕蔑,“這就心疼上了,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護骨纥一刺剁下。
“知道他從哪來嗎?”
“咣!”一聲,赫連襲一刀擋回,同時擡腿踢向護骨纥飛來的腿。
“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京都裡,又為何出現在你身邊嗎?”護骨纥步步緊逼,殺氣肆溢,“最重要的是,你知道香積寺裡的那兩個丁零文是何意嗎?”
他的利齒像淬了毒,癫狂地獰笑起來:“什麼都不知道還為他拼命呢,啧啧,草包!”
“你啧什麼啧!”赫連襲一刀拼到他眼前,護骨纥擡手去擋,但赫連襲拼刀角度刁鑽,這一刀把他壓制在身下,雪亮的刀神映出二人猩紅的瞳眸。
“少在那陰陽怪氣。”赫連襲喘着粗氣,“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調撥,你知道香積寺,那就是涉案嫌犯,那兩個丁零文何意?說!”
“我不知道。”護骨纥猙獰地笑起來,轉而看向闵碧詩,“阿鄉,你說,那兩個字是何意?”
闵碧詩頭暈目眩間,忽然瞥見樹叢中出現一個身影,在沒腰葦草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轉頭跑向樹林深處。
月光從樹林間隙灑下,落在飛舞的裙角上,映出一片黃。
黃色。
黃色襦裙。
是下午那個系白絲帶的女子。
闵碧詩雙手撐着膝頭,慢慢退到道邊,轉頭看了眼正在纏鬥的二人,随後縱身一躍跳進葦草,消失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