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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碧詩正在喝藥時,門“砰!”一聲被人一腳踹開。
他吓得一口藥汁嗆住,不住地咳嗽起來。
“呦呦呦,怎麼了?”赫連襲放下卷宗,走到他榻前,“别是太想你二爺,想得食不下咽,病入膏……”
赫連襲看見闵碧詩胸前剛噴出來的褐色藥汁,立刻俊眉倒豎,指着他說∶“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怎麼和你說的,這藥裡面有金井玉蘭,金井玉蘭!整個大梁就這麼一根,全在你碗裡了,你左吐一口,右咳一聲,藥喝進去還管什麼用!”
闵碧詩放下藥碗,淡淡道∶“青天白日,我還當王府進了土匪,誰回家先踹門的?”
“你二爺麼。”赫連襲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進門就喜歡用踹的,這是我的王府我的門,你躺的是我的床,蓋的我的毯子。”
他指着闵碧詩,“就連你——”
闵碧詩擡眼看他,想聽聽他能放出什麼厥詞。
赫連襲突然不往下說了。
“…………”果然他的嘴裡是吐不出象牙的。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赫連襲咂咂嘴,說∶“你先把藥喝了,我有事和你說。”
闵碧詩喝完藥,赫連襲又問∶“你吃飯了嗎?”
闵碧詩顯得有點不耐,“先說事,一會再吃。”
“那怎麼成,什麼事也沒有吃飯重要。”赫連襲起身拍拍手,“來人。”
虎杖推門往裡探頭。
“去備飯。”赫連襲說,“清淡些的,忌辣忌冷,蒸條扁魚。”
扁魚刺少,赫連襲記得昨日在玉祥樓闵碧詩多叨過幾口。
虎杖得了吩咐趕緊去辦。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闵碧詩方才讓玉樵拿來魏琥和劉征紋的卷宗,又看了一遍,“魏琥堅持稱是先做夢夢見宴會,醒後才去赴宴,劉征紋沒有做過類似的夢,他是跟着魏琥一起去赴宴的。這種夢境成真的事雖聽起來荒誕,卻很難找到破綻。”
“——夢無憑無據,我們沒有證據指明魏琥說的是真的,同樣,也沒有證據指明他說的是假的。不過劉征紋的供詞倒是提供了線索,香積寺一案或許和五年前的少女遇害案有關。”
“香積寺案一直以來都沒有具體物證,隻憑魏、劉二人的口供難以作為支撐,這次挖出鄠邑的陳年舊案,雖是無頭案,但當年的卷宗、主審協審都能有據可查,隻是這兩個案子是否真的有關聯。”
闵碧詩頓了頓,問∶“你方才可有什麼發現?”
赫連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道他這對案子是真上心了,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本想揶揄他幾句,但一見闵碧詩一臉病容,遂作罷。
他把懷裡的判牍掏出來給他,說∶“五年前的那個外鄉女遇害案,哦對,縣衙那邊不叫什麼少女遇害案,那女子年歲模糊,是不是少女還未定,他們叫‘手骨案’。”赫連襲亮出自己雙手晃了晃。
有手無肉,僅剩白骨,故稱“手骨案”。
闵碧詩展開卷宗,快速浏覽起來,果然,他發現了其中一個地方。
“醋?”他擡起頭,“死者喉部曾有大量積液,是醋?”
他問出來與赫連襲一樣的問題——“誰會往一個死去的人嘴裡灌醋?”
為了行刑?有這個必要嗎,人已經死了,再折磨屍身也無用。
赫連襲攤開雙手,表示他問了仵作一樣的問題,仵作也不知道。
“方才去那女子遇害的地點附近走訪了嗎?”闵碧詩問,“能确定她的第一遇害現場嗎?”
赫連襲搖頭,“我着急回來,沒去别的地方,咱們昨夜去康家村不就是走訪的嘛?”
“康家村是康家村。”闵碧詩說,“康家村不一定是那女子遇害的地方,兩者有無關系都另說。”
至于他問的第一現場,赫連襲心裡冷笑一聲,說∶“五年前的舊案,還是草草結的無頭案,上哪找第一現場去。當年縣衙一看是個無名屍,一沒親屬,二沒背景,三沒線索,誰會管她如何死的?”
闵碧詩臉色不好,冷淡地看了赫連襲一眼又繼續看判牍。
“怎麼了?”赫連襲湊過去問,“不高興了?”
闵碧詩還是不理他,專心看着判牍。
他一把按下紙卷不讓他看,闵碧詩擡起頭皺眉。
“别這麼看着我。”赫連襲說,“在心裡偷偷罵我?罵我什麼?說出來聽聽。”
他說着去捏闵碧詩的下巴,這混子偏生手勁大,下手也從不肯留情,抓得他生疼。
闵碧詩一把打開他的手,罵道∶“混賬!我罵你還用在心裡?”他一時氣上心頭,蒼白的臉頰染上病态的潮紅,看起來倒多了些生氣。
“嘿!你還敢罵人!”赫連襲拍案而起。
就在這時,虎杖在門口敲門問是否要傳膳,生生打斷他施法。
赫連襲沒發作出來,隻得拍了拍案幾,示意他們進來。
幾碟清爽的新鮮小菜端上桌,配着白粥,還有一條清蒸無鱗扁魚,肉質鮮嫩,骨大無刺。
一桌标準的病患餐。
“下來吃飯罷。”赫連襲決定大人有大量,吃過飯後再和他計較方才他罵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