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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碧詩從庫房出來時，表演已經開始了。

龜奴舉着玉盤從他身邊經過，闵碧詩順手拿了上面的茶壺連帶兩個茶杯，沿着二樓樓梯朝上走。

三樓的戲台緩緩升起，巨大的銀色圓月宛若海底鲛珠，徐徐噴出霧氣，滿堂燭火悉數熄滅，周圍頓時暗下來，隻剩戲台中央一抹冷光。

重重雪紗帷幔次第拉開，嫦娥仙子隐在月後，懷裡抱着的白兔唇腭翕動，兔耳一動一動。

戲台上傳來一聲高喝∶“這偷藥的孽障，今日非死不可！”

闵碧詩不禁仰頭去看。

這時，身後一隻手搭上他的肩頭，他下意識拽住那條胳膊，側身便要把人往地上摔。

耳邊突然傳來驚喜的聲音∶“小倌，你怎麼在這？！”

闵碧詩一轉頭，就見李垣瑚那張醉酒泛紅的臉，他朝後退了一步，恭敬道∶“齊王殿下。”

與此同時，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李垣瑚喝暈了頭，顧不得尊卑禮儀，拉起他就往自己懷裡拽，“你就是那日淩安身邊的小倌，對吧？你怎麼會在這？”

他說着一拍頭，打着酒嗝，“哦對，我忘了，你是小倌嘛，原來你是月宮的小倌啊！”

闵碧詩想抽回手，但李垣瑚拽得緊，生怕他跑了似的，闵碧詩隻好佯裝站不穩的樣子，身子一歪，滾燙的茶水淋在他袖子上。

“嘶——”李垣瑚被燙着，趕緊撒了手，擡手便要發作，“你！”

闵碧詩扶着茶壺，立馬俯身賠禮∶“小的笨手笨腳，殿下饒命！”他一直退到欄杆前，裝作不知所措地低着頭。

李垣瑚一見他這樣不免心生憐愛，硬生生咽下那股火氣，笑道∶“無妨，無妨，沒燙着我，你别害怕，剛剛可是吓着美人兒了？”

李垣瑚說着又要上來拉他。

上次在赫連襲府邸見着這美人兒，他心裡就癢得厲害，當時向赫連襲要人，讓他打太極一樣糊弄過去，李垣瑚回府後越想越難耐，今日不知走了什麼運，竟又讓他遇着，一會他定要将這美人兒吃入腹中才罷休。

戲台上散出的冷氣愈多，月華碎銀似的落了滿地，霧氣煙雲袅袅，在欄杆案幾上凝出水珠。

那股異香更加濃重。

一聲高喝震得人渾身一抖，“金烏何在！”

後羿跪地嘶吼，虬結的手臂拉滿弓，對着天上射出千鈞一箭，穹頂幻影盡數裂開，金烏哀鳴，血雨傾盆。

“把嫦娥還給我！”後羿吼聲直上九霄，“否則我便射盡金烏，要人間永墜黑暗！”

嫦娥似乎感應到什麼，不安地走到月桂樹下，她懷裡的玉兔突然化成齑粉，消散在濃重霧氣中。

“不！”嫦娥的哀嚎與金烏的悲鳴相交織，讓台下的觀衆一顆星被緊緊揪起。

闵碧詩剛想趁亂溜走，但李垣瑚就偏跟他過不去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袍角。

“美人兒要去哪？去我廂房裡坐坐，我那上了幾份好菜，長夜漫漫，正好有佳人相伴，你我一醉方休！”

說着就把他往房裡帶。

然而人還沒走出幾步，一個強硬的力道霎時将他倆分開。

“去哪？”赫連襲那張壓迫感十足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吓了李垣瑚一跳。

“淩、淩淩安。”李垣瑚頓時結巴起來，“我們是要——”

赫連襲揪着闵碧詩領口，霸道地将人拖到自己面前。

“沒問你，我問得是他。”

李垣瑚讪讪地撇下嘴，正想說要不咱仨一起玩？

隻見赫連襲兇狠地瞪着闵碧詩，一手緊緊箍着他脖頸，掐得他腳尖都要離地。

李垣瑚一貫憐香惜玉，見不得美人兒被這樣對待，于是又發揮老好人的特質上去和稀泥，先把赫連襲的爪子從闵碧詩領口上掰下來。

闵碧詩淡定很多，他舉舉手裡的茶壺，說∶“怕你渴，去要了壺茶。”

赫連襲根本不信他的鬼話，“要茶為何不讓下人去端？非要親自去？”

“三層的龜奴姑娘們都去勸架了。”闵碧詩淡淡道，“二公子方才好大的排場。”

赫連襲讓他噎了一回，一時啞口無言，但他還是不信，直覺告訴他，闵碧詩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昏食得那條魚豉油放多了，鹹，二公子不口渴嗎？”

他擡頭看着他，一臉無辜樣。

周圍的異香更加濃重，赫連襲呼吸漸沉，眸色也晦暗下來。

“淩安，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又動起手了？”李垣瑚急忙上去拉住赫連襲，“這小倌可不是喬衍，你一拳下去，他半條命就要沒了！”

李垣瑚是真怕赫連襲突然犯渾，打壞了這個美人兒。

赫連襲扯起笑，戲台上幽暗的光從背後照來，照得他整張臉陰森森的，“殿下也太小瞧他了，一拳要不了他的命！”

他拍拍闵碧詩的臉，“你少這副樣子，讨誰的可憐呢？”

李垣瑚還要說話，赫連襲拽着人就上了三樓，“砰！”一聲關上門。

李垣瑚站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小倌是我先遇到的，怎麼讓他帶走了……”

他反應過來後，三步并兩步沖到西側廂房“砰砰”拍起大門∶“淩安，赫淩安！這人今晚是我的，你還我！月宮憑帖進門，沒有老子你哪能進得來！把人還我！赫連襲！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李垣瑚連吼帶嚷，喊得臉紅脖子粗。

蘇葉從房裡出來，朝他行了禮，似乎在賠罪，過了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一起朝東側廂房去了。

房内，赫連襲臉色黑沉，闵碧詩摸了摸指印清晰的脖子，泰然自若地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二公子消消氣，一出門就大動肝火，不累麼？”

赫連襲瞪他一眼，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咣”一聲把杯子砸在桌上，問∶“方才我要是不來，你就跟李垣瑚走了？”

“這什麼話？”闵碧詩覺得有些好笑，他竟然在意這個，“齊王殿下邀我，二公子覺得我該怎麼辦？”

赫連襲差點脫口而出“來找我啊”，仔細一想又覺得實在沒意思，争這些有什麼用？

他嗅着空氣裡的奇異香味，小腹氣血翻湧，燥熱不已。

“你方才去哪了？”他問。

“要茶啊。”闵碧詩溫和笑笑。

又是這副樣子，他媽的！赫連襲煩躁地抓抓頭發，一把拉起闵碧詩把人往自己腿上按。

闵碧詩下意識擡手，鎖住他小臂往下壓，同時踢向他的膝彎，這是一個标準的擒拿姿勢。出手利落，隻是後勁不足，赫連襲兩隻手鐵鉗一樣緊縛着他，把他雙臂折向後背。

“早就耳聞闵家擒拿術，今日正好領教領教。”

闵碧詩的右手傷口崩開，血迅速浸濕了紗布，他咬牙想掙脫，但赫連襲忽然玩心大作，死按着他不松手。

“松開！”闵碧詩伸手就要往自己衣袖裡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