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聲音試探：“思思？”

但凡施嘉意出現這樣的語氣，何思姝都知道她藏着事情。

可能還不止一件。

“嗯？”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剛結束課程，現在就回來。大概還需要十八分鐘。”

施嘉意語氣急切：“你回來之後先别上樓，能來趟咖啡廳嗎？”

何思姝眯起眼，金色的夕陽逐漸沉入地平線，随之而來的黑暗從未像今天這樣讓人疲憊。

她扯出一抹笑：“嗯。”

施嘉意再次強調：“一定要記得先來咖啡店哦！”

何思姝：“知道。”

她插上耳機，這個年代，很少有人像她一樣還用有線耳機。

何思姝以前也覺得無線耳機好用，直到她上街碰到搶手機的強盜。

何思姝很少用強盜形容新時代的某些人，但他們确實在光天化日之下奪走了她唯一的通訊工具。

垂眸靜了半秒，何思姝點開收藏夾。

熟悉的鋼琴聲宛若一隻溫和有力的手，打開她的胸腔，将她的心髒趁着陽光曬了曬。

這是屬于何思姝的秘密。

沿着狹長的街道一路向北，過兩個紅綠燈，穿過一整個熱鬧的街區，何思姝拐進了住宅區。

一樓的咖啡店在昏沉的夜幕裡沒有開燈。

叮鈴。

她推開門，對着空蕩蕩的咖啡店說了句“有人嗎”。

突然，金屬相擊的一聲巨響從吧台那處傳來。

她吓得捏緊背包的帶子。

随之而來的，是刺眼的亮光。

何思姝眯着眼定了好一會兒神，才看清吧台後一蹦一跳的是什麼物種。

那是裹着床單，領頭還頂着一隻鐵面盆的，不定睛看都辨認不出本體的“獅子”。

施嘉意拿着銀勺子敲不鏽鋼盤子，頗有一副舞獅伴奏敲鑼打鼓的氣勢。

咚咚咚咚。

施嘉意從背後抽出一頂紅色毛線帽，啪的一下戴在了何思姝腦袋上。

咚咚咚咚。

獅子興高采烈，圍着何思姝蹦跶。

咚咚咚咚。

何思姝低頭，看見大獅子底下穿着耐克運動鞋的幾雙大腳。

咚咚咚咚。

施嘉意邊敲邊喊：“黴運黴運，快快從何思姝身上散去！”

她邊說，還邊用銀勺子輕輕拍打何思姝的手臂。

咚咚咚咚。

小神婆還在搖頭晃腦：“黴運黴運，快快從我們最可愛的何思姝身上散去！”

咚咚咚咚。

“好運好運，快快降臨到我們最寶貝的何思姝身上！”

咚咚咚咚。

“好運好運，快快降臨到我們最喜歡的何思姝身上！”

咚咚咚咚。

獅子熒光粉的前掌踩到中間的灰色大腳，連帶着最後的黑色爪子也被不幸中招。

咚咚咚咚。

獅子以一個滑稽的面貌倒在了何思姝面前。

黃色床單從莉亞腦袋上滑落，莉亞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聽嘉意說，中國舞獅子能趕走厄運，我們就……”

施嘉意敲着鐵盆說：“去去晦氣，去去晦氣，明天醒來又是美好的一天！”

“思思，你有沒有覺得渾身輕松多了？”

“我奶說了，舞獅子能去黴運！”

何思姝的表情出現了片刻的空白，她抿着唇，雙手無力地垂着。

莉亞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你怎麼哭了，Olivia？”

全場四個人亂成一鍋八寶粥。

施嘉意趕緊收起銀勺子：“思思，你怎麼了？你别哭呀……”

她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一臉委屈的表情：“是不是被吓着了？”

“對不起啊思思……”

“你别哭啊……”

何思姝落淚，沒有一絲啜泣，豆大的眼淚從眼眶順着臉頰滾落。

真真是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這一哭，舞獅團隊也想跟着哭。

莉亞哭喪着臉：“Olivia，我們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大……對不起……”

在四人滿是歉意的注視下，何思姝張了張口：“好醜……”

施嘉意一時沒聽清：“什麼？”

何思姝哭得更兇了：“好醜的獅子……”

“啊啊啊啊——”施嘉意崩潰，“居然是因為獅子醜嗚嗚嗚……”

何思姝看向手忙腳亂的施嘉意：“你們是笨蛋嗎……”

施嘉意不安的爪子在半空愣了幾秒，最後走過來，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背。

“哎呀，别哭啦！多笑笑好運才會來嘛！”

“好啦好啦……”

施嘉意蹭蹭她的腦袋：“不就是博導是個傻叉，沒事的。”

“大不了我們回國，我養你。”

“你養我？”

“嗯！”

“笨蛋。”

“怎麼了，不就養你一個何思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