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桃最後是在一輛車底找到了那隻走丢的貓咪,它身上雖然沒有濕透,但已經沾了很多雨水和泥土,被人抱起的時候乖乖地叫了兩聲,便安靜趴在她懷裡。
還好沒出什麼大事,小貓咪也平安地返回了農場。
出來這一趟,雨水終于漸漸小下來,江羨開車載她回去時已經夜裡十二點多。
“困了就先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江羨說。
姜知桃搖搖頭,“沒什麼困意,說會兒話吧,免得你打瞌睡。”
江羨瞥了她一眼,過了幾秒後開口,“過兩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去哪?”姜知桃問。
“去看我爺爺和奶奶。”他聲音低低的,聽着有一些悶。
姜知桃第一次聽聞他爺爺奶奶的事是大一那年,那時他們還在熱戀,她擅自做主替他慶生,沒想到惹他發火,後來才知道他從來不過生日,因為他五歲的時候,他爺爺奶奶從國外飛回來替他慶生發生了空難。
對于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他大概還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隻是那次生日沒有人替他慶祝,他的爺爺奶奶也再沒出現過。
再後來,他的父母應該是替他張羅過的,但是他表現的極為抗拒,看到生日蛋糕就伸手打翻的程度,他說不喜歡過生日,不喜歡生日蛋糕,不允許任何人替他慶祝。
也是五歲之後他坐不了飛機,一要坐飛機就會發燒,直到這幾年才好起來吧。
對于那次的自作主張,姜知桃也很後悔,但是後來接到父親的電話叫她出國,她也一直沒有來得及向他表示歉意。
既然他要帶她去向他的爺爺奶奶謝罪,姜知桃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點點頭答應道:“好的,我和你去。”
兩天後,下班點一到,江羨就過來敲她桌面喊她下班。
見過積極下班的員工,倒是沒有見過這麼讓員工積極下班的領導。
姜知桃收拾了一下桌面,關掉電腦,背起自己的攝影包。
他們先到路邊的花店買了一束菊花,江羨才開車帶她一路前往墓園。
“我接到媽媽電話了,謝謝你。”江羨說。
姜知桃看了他一眼,說:“不用謝我,你媽媽很愛你。”
兩人今天都穿着端莊的黑色衣衫,并排站在兩位老人的墓碑前,墓碑上的合影還很年輕,連頭發也沒有發白。
江羨五歲的時候,他們就早早離開了,那時他們大概不到五十歲吧。
“爺爺,奶奶,這是姜知桃,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今天我帶她一起來看你們了。”江羨站在墓碑前開口。
台風雖然已經過去,但天氣還是陰沉的,墓園經過台風的洗禮,倒還是很規整。
等他說了會話,姜知桃才開口,“很抱歉今天才來看你們,幾年前我做錯了一件事,給江羨帶來了傷害,早該來向你們謝罪。”
江羨看向她,眼眶有些微微發紅,然後伸手捏了下她的手腕,“爺爺奶奶不會怪你。”
這裡面存在誤會,就算沒有誤會,他也不該在那天對她發火。
隻是現在還不是解釋的好時機,江羨沒有多說。
她點點頭,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的爺爺奶奶大概是很疼愛他的,隻是走的那麼早,不知道他對他們還有多少記憶。
江羨人生中最早的記憶大概在三四歲,那時候父母都很忙,整天都由爺爺奶奶或者外婆帶他。
如果不是那場空難奪去兩位老人的生命,他們現在身體應該也還硬朗,或許還在海外四處旅行,或許定居在某個城市。
雖然後來已經知道他們不是因為他離開的,但江羨依舊時常懷念他們,現如今家裡的老人隻有外婆還在世了。
他想着,帶姜知桃見過爺爺奶奶,下次再帶她去外婆家。
“你和爺爺奶奶說說話吧,我到車子那裡等你。”姜知桃沒有久待,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江羨,他大概還有很多話要說。
沿着墓園的道路一路向下,她難免也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如今他一個人埋葬在異國他鄉。
記憶裡的父親總是那般和煦溫暖,和後來在美國的父親判若兩人,她一個人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如果時間注定要改變什麼,她也想看看命運究竟要将她帶到哪裡去。
走到車子旁邊,姜知桃向上看去,隻見江羨一個人站在那裡,站了挺久的。
明明已經是幸福家庭範本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可是人生中還是避免不了那麼多悲傷的變故。
等他走下來的時候,姜知桃不自覺地向前迎了兩步。
“等久了?”江羨看起來并不是很沉重。
姜知桃搖搖頭,想問他好不好,但又覺得這話像一句廢話,最終沒有問出口。
江羨倒是很直接,一把将她拉入懷裡,小聲說:“抱一下。”
乍然被擁入懷中,好像心裡也有一塊被填滿了,那是除了他誰也抵達不了的地方。
姜知桃雙臂微攏,更緊地回抱住他。
“有沒有後悔過?”江羨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後悔什麼呢?是指當年出國,還是指當年自作主張地為他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