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姐姐,這裡這裡!”
透明亞克力幕牆外,一位别着草莓發卡的小女孩蹦蹦跳跳。
詹羽瑩聽不見她說話,但還是擺着魚尾下潛,穿梭在魚群間後空翻了一個圓。
“哇!好漂亮!”
女孩兩眼放光。
一旁的媽媽牽着她,也笑着向詹羽瑩點了下頭。
詹羽瑩隔着缸壁沖母女倆用氣泡比了個心,然後迅速上浮透氣,再下潛。
她從小水性就很好,肺活量也驚人。
高考後的每個暑假,都在這個水族館兼職美人魚。
如今,已是第三年。
開學後,詹羽瑩就會步入大三,然後去投行實習——亦如她學校大部分的金融生。
想起這些,詹羽瑩就覺得頭疼。
她喜歡和水打交道,而不是面對一個個數字、一張張虛僞的面孔。
但人總歸要更好地養活自己。
“今天演出也很順利。”
她穿梭在魚群間,暗自想着。
可下一秒,缸壁外人群的驚恐視線,讓詹羽瑩下意識松開了搭檔的手——
隻見她上方七八米處,一位孩童正撲騰着四肢苦苦掙紮。
詹羽瑩來不及多想,瞬間指揮水中魚群一齊托舉孩童,自己也拼命上遊。
魚群密密麻麻地擠作一團,可随着詹羽瑩趕來,竟默契地分開一條路。
不多會兒,男孩便脫離了危險。
詹羽瑩松了口氣,但懊惱緊接着撕扯她的神經,
畢竟“操控水族生物”這一能力,詹羽瑩雖然打記事就有,但沒告訴過任何人。
按理說,父母應該是第一批發現她能力的人。
但詹羽瑩幼年時能力很弱,頂多讓缸裡的金魚面朝她,所以并未被當回事。
後來,父母忙于工作,詹羽瑩與他們有了隔閡,便更加奉行秘密主義。
像今天這樣“一次性指揮視野内的全部魚群”,還是第一次。
“咳——咳咳!”
被救上來的小男孩坐在岸邊,死死拽住詹羽瑩,像一株拼命向陽的爬山虎。
“慢點慢點,别怕。你爸爸媽媽呢?”
詹羽瑩看男孩無大礙,便掀開潛水鏡,沖門口怒喊:“于然!!于然你幹什麼吃的?!”
與詹羽瑩一同演出的其他三位同事,也陸續上了岸。
見詹羽瑩這幅吃了槍藥的模樣,竟震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孩子還好嗎?”
名叫于然的青年約一米八,頭發偏長,戴着黑框眼睛,身着水族館工作服,氣喘籲籲趕來。
身後還跟着一位焦急的父親:“浩浩!哎呦你小子讓我好找!”
詹羽瑩把男孩交給男人,轉身就對于然厲色道:“你人去哪兒了?離開不知道要鎖門嗎!”
“我……在樓下看表演來着。”
于然怯生生攥着手,仔細一看,臉紅到了耳廓。
詹羽瑩向後攏了下額發,好讓自己冷靜。
然後轉向孩子父親:“您也是,孩子才這麼大,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嗨呀。都怪我,都怪我。”
他接過詹羽瑩遞去的幹淨浴巾,把孩子包得嚴嚴實實,一個勁對詹羽瑩點頭:“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孩子喘過氣來,也零零碎碎嘟囔着:“謝謝美人魚姐姐,謝謝小魚。好多小魚都來救我,謝謝姐姐。”
“别謝我!”
詹羽瑩突然提高音量。
不止周圍衆人,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詹羽瑩是怕被發現魚群的異常出自她的手筆,但她不想解釋。
她深知樹大招風、懷璧其罪的道理,所以這麼多年一直隐藏自己的能力。
而今天,竟将多年努力付之一炬。
她脫下魚尾,向父子倆甩下兩句禮節性的囑咐後,便轉身去了員工更衣室。
“小詹,這還是第一次見你生氣吧,那父子倆真是太不小心了。”
詹羽瑩的一位同性同事——方晴,頂着一頭棕色大波浪,進了她隔壁的淋浴間,隔着隔闆說道:“你那一嗓子,把我們都吓壞了,還以為你被水神什麼的附身了。”
詹羽瑩動作停頓了片刻,黏黏糊糊地岔開話題方向:“說不定真有什麼神秘力量呢?比如那孩子是龍王太子什麼的,不然為什麼他一落水那麼多魚遊過去——”
“哈哈哈哈!!”
方晴笑音清脆,卻撥得詹羽瑩心弦将斷——不知道這招“燈下黑”玩砸了沒。
“你别說,這視頻要是火了,說不定還真有人這麼說。”
方晴感慨地歎了口氣:“不過也确實蹊跷。表演缸的魚不是剛喂過嗎,怎麼突然餓死鬼似的往上撲?
那小孩可是撒了大半袋魚食,它們竟然沒一會兒就吃完了。幸虧喂的不是顆粒魚糧,不然這次不知道要撐死多少。”
“魚食?”
詹羽瑩腦中浮現出一個美妙的可能。
“就是啊。那袋雖說之前喂掉了一些,但剩下的也頂半袋面沉。
估計啊,是那小孩把魚食拽到池邊時慣性太強,才把他也扯下去了。唉!這熊孩子和熊爹。”
方晴說得憤慨,但詹羽瑩可因“魚食”的掩護稍微松了口氣。
“哈哈哈~總之沒事就好,說不定那視頻還能給咱們館創收不少。
待會兒得提醒于然,讓他這幾天别再喂那缸魚了。”
詹羽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換好了常服,拿起吹風機。
下一秒,天旋地轉。
“方……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