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羽瑩突然被誇,開始局促地搓着手。
然後為了轉移羞澀,把矛頭對準了羅洌:“還說我呢,誰不知道很多水友都是奔着你來的?比如前幾天,不知道有多少遊客抓住我就問你在哪兒、有沒有女朋友——隻是一直沒告訴你罷了。”
說着說着,詹羽瑩不自覺微微撅起了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那你也入鏡怎麼樣?反正濱海的那些人都知道你在這裡了,你發的那些視頻也都沒造成什麼問題。”
羅洌抱臂往欄杆上一靠,眼神充滿期待。
詹羽瑩看了他一眼,也和他并排靠在欄杆上:“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臨淓的直播間,就是你這個人撐起來的。中途加一個我,再被水友誤會,豈不是得不償失。”
“誤會什麼?”羅洌饒有興趣地側頭注視着詹羽瑩。
而她隻是呆呆望着海底隧道,幻想自己和它們一樣在深藍的世界逍遙遊弋。
想到此時羅洌也在她身旁,心髒又多跳了幾下。
她收回視線,低頭盯着地面上不斷變換的水波倒影,沒有直接回答羅洌的問題:“你就真的不怕嗎?不怕直播不再受歡迎、沒了直播熱度的臨淓又回到以前的零星客流?”
而羅洌幹脆地搖了搖頭:“不怕。臨淓最難的時候——也就是幾年前我爺爺生病的那段時間——都挺過來了,現在就更沒問題。隻要保證展館質量,崛起隻是時間問題。”
詹羽瑩在心裡算了一下——幾年前羅洌應該還沒研究生畢業。
關于這些,她從許豪口中也聽說過一些。
當時羅洌的爺爺生病住院,父母又工作忙碌,便商量要把臨淓賣掉。
是當時還在上學的羅洌拼命争取,才保住了臨淓。
怎麼想,都不會是一段輕松的經曆。
詹羽瑩盯着一隻扇着“翅膀”的鳐魚,擡了擡下巴:“它要是一輩子都沒見過天空,是不是就會以為自己一直在飛?”
“都是相對的。對飛鳥來說,它是在‘遊’。但對海星來說,它就是在‘飛’。”
羅洌順着詹羽瑩的異想天開回答。
此時,正好遊過一隻海龜。
“海龜從出生就見識過天空,會不會遺憾自己不會飛,又會不會覺得‘以為自己在飛’的鳐魚很傻?”
詹羽瑩又開始發散思維。
羅洌頓了一下:“那要看它是不是覺得自己屬于海洋。”
“那可真是因‘龜’而異了。”
詹羽瑩苦笑一下。
羅洌垂眸:“但不管它們怎麼想的,都無法改變自己沒有翅膀的事實。
甚至,其中很多這輩子都無法見到飛鳥。對這些水族來說,就算見識到了天空,隻要沒有見過實例,也不一定能想到‘飛翔’。”
然後他轉向詹羽瑩:“既然窺見了天空,又有翅膀,為什麼不試試呢?”
詹羽瑩清楚,他這個“天空”指的是直播的影響,而“有翅膀”指她有直播的條件。
“你怎麼這麼想讓我直播啊?”
詹羽瑩扭頭笑問羅洌。
但羅洌沒有馬上回答。
他先是垂下眼眸,又擡頭望着深藍間的魚群:“因為我不想因為直播,而成為你眼中特殊的那個。”
“你哪怕不直播,也很特殊啊!”
詹羽瑩脫口而出,然後連忙找補:“我是說……你這麼愛動物,又專業,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水族館,如今還蒸蒸日上,在同齡人裡怎麼說也是活得最有勁的那類。”
“别說其他的,就‘做自己喜歡的事業’一項,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中道崩阻啊!”
詹羽瑩一副要擺正他價值觀的樣子:“我從一開始就很不喜歡金融專業。學得既沒價值感,又沒興趣。更可悲的是,我整整耽誤了三年,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她戳了戳羅洌堅實的肩膀:“所以你這樣‘一早就确立了目标’的人,真的比我們少走了很多彎路,說是天之驕子一點也不過分。”
“那你想做什麼?”
羅洌對這些誇贊一點都不往心裡放一樣,隻從中抓取和詹羽瑩有關的部分。
詹羽瑩一愣:“當然是和你一起,讓臨淓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她越聊越高興,想着臨淓的光輝前景,直拍羅洌的肩膀。
而作亂的手,卻被他一把攥住:“隻有臨淓嗎?”
詹羽瑩下意識抽手,卻紋絲不動。
羅洌的手很大。
幹燥溫暖的觸感順着詹羽瑩的指尖,再次染紅她的面頰。
“我和你一樣,把臨淓放在第一位。”詹羽瑩不死心地繼續掙脫,“至于其他的,暫時都不重要。”
見掙脫無望,且羅洌沒有進一步動作,便放棄似的放松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反正臨淓現在就是我的命。如果它出了任何一點差池,以至于讓我不得不像我們專業的大多數人那樣從事金融,我的心就死了。”
她用力蜷起被羅洌攥住的手指,回握住他:“算我求你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獨自直播會讓我們産生隔閡,但真的沒有。”
詹羽瑩目光誠懇:“你一直是讓我羨慕的高嶺之花,但我也沒有因為你的光芒而自暴自棄。相反,我還在不斷追逐你。
你是我的目标,我們也從來都不是敵人。如果你覺得直播讓你的腳步更快了,那是好事,我從其他方面繼續努力便是。”
羅洌眼神迷茫了一瞬,想打斷她。
卻被她反過來打斷:“但你不要擺出一副‘為了等我而停下腳步’的姿态。不要為了讓我‘有參與感’,而冒着直播熱度驟降的風險讓我去直播。這對臨淓沒有一點好處。”
羅洌聞言,欲言又止,然後緩緩松開詹羽瑩的手,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