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羽瑩疲憊地歎了口氣,十分走心地搖了搖頭:“都跟我沒關系。去年濱海水族館的魚群看似是救了那個孩子,但實際是因為孩子把一袋魚食都撒進了缸裡。看起來像是魚群在托舉他,實際它們是在搶食吃。至于為什麼孩子沒沉下去,一方面是因為表演缸本來就很深,另一方面是孩子本能的自救——可能掙紮過程中扒拉兩下四周的魚有助于透水換氣吧,這麼說确實很巧,出現那種離譜的猜測很正常。”
“可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實際怎麼樣大家并不知情。”
“你看,”詹羽瑩停步,說得語重心長,“我說了不是我幹的,跟我沒關系,我也是受害者。但你不信啊……因為知道這種沒有确切證據證明幹了或沒幹的事情,輿論上一定由陰謀論主導,所以那麼多無辜的人才都選擇了沉默。”
說完,詹羽瑩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包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對方,然後環視衆人:“大家來得這麼早,都吃了嗎?臨淓對面的美食街每家都很好吃,強烈推薦啊!”
然後便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了臨淓。
這幫人當然沒那麼好打發。他們跟審犯人一樣,用車轱辘話來回撬詹羽瑩的嘴。
“你問我為什麼被送去醫院?因為低血糖啊。水裡那麼冷,不戴呼吸設備,還要根據魚群的位置來調整動作,更别說還穿着魚尾……哎你試過嗎?建議你親自嘗試一下,在深水中被剝奪氧氣和雙腿的自由,有多恐怖。”
“為什麼别的表演者都沒低血糖?因為我瘦啊。”詹羽瑩伸出胳膊,來回拍着,“看到沒?我吸收不好,在表演者裡都算極瘦的了,沒其他人能禦寒。堅持從事這行也是因為熱愛,不然去幹别的不好嗎?”
“為什麼兩次都是騷亂後低血糖?因為表演已經很累了,又碰上畢生難遇的緊急情況,能量很快就耗完了。而且你們是沒見過我在家的時候。之前我期末複習,直接忘了吃飯,然後頭暈眼花爬着去找糖吃才不至于被擡走。隻不過這些事沒發生在公衆視野内,所以才會讓大家進行莫須有的關聯。”
“問我對臨淓最初的章魚視頻?”詹羽瑩笑了,“我們拍了好多次,就那一次成功,其他時候章魚都爬得亂七八糟。你們試個百八十遍,也能做到。”
“行了我該工作了。趙姨,麻煩給大家打八折。”
詹羽瑩說着,扭頭進了館内,留下一衆媒體被擋在外面。
隻不過她走了沒幾步,成功買來票的人就像黃金鲹一樣又跟過來。
“那能不能請你再複制一下當時的場景?”
一位夾克男走在她身側。
“可以呀,但今天不行。之後一個多禮拜……應該也不行,因為我生理期快到了。臨淓不像濱海那樣一闆一眼,所以沒法提前預告。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天天來蹲點。但八折僅限今天,之後你們就得原價買票了。”
今天來的媒體很多,但遊客更多。
随着客流逐漸增多,遊客對那些人也開始反感。
“哎你一直問問問的,煩不煩?剛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還讓不讓我們聽解說了?”
“是啊,你們想象力這麼豐富怎麼不去寫書?追着人家問問問要不要臉啊。”
“你是官媒還是自媒體啊?你問這些有誰關心啊?我們作為臨淓的消費者都不關心,難道要管那些不給臨淓花一分錢的人?要犧牲我們的遊客體驗,去滿足無關人士無關緊要的獵奇心?”
——一波又一波的遊客,趕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媒體。
沒走的,也頂多沉默着跟在隊尾,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果然,當天晚上就有人發圖片視頻,指責臨淓雇人裝客人趕走他們。但很快,便被潮水般的反駁聲淹沒。緊接着,便是遊客們發布的視頻,指責好事者擾亂公共秩序,不尊重遊客,輿論立刻反轉。
那些人見苗頭不對,便以筆為劍指責臨淓官方對他們不尊重。但馬上,整段和片段的錄像被發在網上。心懷正義的媒體和路人紛紛證明臨淓最大程度表示了對來客的尊重,反而是很多有心之人對臨淓的工作人員和遊客頤指氣使。
慢慢地,關注水族狂躁事件的人少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被動出名”、“出名的代價”上,進行深度讨論。
“看來沒什麼事了?”
夜晚,詹羽瑩靠在床上,查看着各大APP。
讓她心暖的是,非常多的臨淓顧客表達了對臨淓的信任和支持。今早她能鼓起勇氣踏出家門,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給她力量的大家。
她最初隻是想做喜歡的工作,卻在不知不覺中,收獲了多得多的寶物。
這份令無數人求之不得的喜愛和信賴,便是支撐她屹立不倒的本源能量。
她愛水族,愛臨淓,所以想把它做好、做大,分享給更多人。
而揮灑出去的心血,又逐漸回饋。在這種災難性的時刻,更是救命良藥。
羅洌洗漱完回來,一手摟住她,一手憐愛地撫着她的耳朵,秀發,和面頰,鄭重落下一吻:“我會一直陪着你。”
詹羽瑩放下手機,轉身環抱住他寬闊的脊背,悶哼了幾聲。
羅洌笑着把她樓得更緊:“這事結束後,我們結婚吧。”
詹羽瑩騰地直起身子,賭氣般扭向一旁:“你怎麼也這麼俗套。”
他們剛在一起後就聊過婚姻。
詹羽瑩認為兩個情投意合的人在一起就好,實際生活和結婚沒什麼區别。領結婚證涉及的财産劃分太複雜,她懶得搞。
而羅洌執意要領證,說是不止想被彼此承認,還想得到法律的認可。
然後詹羽瑩說他傻。
畢竟羅洌是獨生子,還是單親家庭,他父親有個勢如破竹的上市公司。和她領證後,從财産劃分角度考慮看,詹羽瑩無比沾光——畢竟羅洌不可能用信托和債務手段給她下套。
至于他父親會不會這麼做……詹羽瑩就不得而知。
她覺得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她從下到大的家庭環境如此告訴她。可一旦涉及結婚證,她很可能被對方父母看作圖謀不軌的人,從而打破她目前的平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