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铮應了聲，正要退下，卻聽袁晁又道：“趙家二公子今兒在城東被人打了，是王弦高幹的？”

“正是。”唐一铮低聲道，“他家管事錢四忠動的手，趙二公子傷得不重，是皮肉傷。”

袁晁似笑非笑：“這老東西，倒會挑時候撒野。”他頓了頓，“備馬，去趙府。”

唐一铮一愣，心道這大半夜的，怎麼又去看趙小姐？

正廳裡，袁晁穩穩當當坐在主位上，肩寬背直，氣勢迫人。趙慶之陪在一旁，笑得有點僵。楊氏坐在下首，顯然有些局促。

趙慶之語氣恭敬中帶着幾分試探：“王爺深夜再訪，真是讓我這小府蓬荜生輝。隻是不知這次拜訪，所為何事？”

他心裡嘀咕：怎的三番兩次大半夜跑來，也不怕擾了人家清夢。

袁晁隻當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今日路過，順道來看看靈犀身子怎麼樣了。”

趙慶之一愣，上次來還是“趙姑娘”，今天過來直呼靈犀了，這進展是不是太快了？

他堆起笑：“王爺挂念，靈犀定會感激。她這幾日都在屋裡歇着，身體已無大礙。”頓了頓，又試探着問，“王爺親自前來，可是婚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袁晁放下茶盞，眼皮擡了擡，掃了他一眼：“婚事已定，自有下人去辦。本王今夜來，隻想見見靈犀。”

這話說的！趙慶之和楊氏對視一眼，心裡都咯噔一下。楊氏忍不住開口：“靈犀身子還未好利索，王爺若有話，不如明日再……”

“無妨。”袁晁打斷她，“隻幾句話，不會耽擱她太久。”

左右護衛腦袋恨不得埋進胸口，心想這算哪門子事兒？大晚上的，王爺倒好，心血來潮探望趙家姑娘，人家父母像是在防狼！

楊氏還想再勸，趙慶之示意她别再多嘴。回頭沖小丫頭道：“去叫靈犀過來。”

趙靈犀披了件煙霞色薄衫，腰間水綠绫子腰帶綴了兩顆剔透的翠玉珠子，步履匆匆，素銀簪草草挽髻，幾縷青絲滑落耳側，白嫩的臉蛋泛着一抹剛睡醒的紅暈，楚楚動人，叫人瞧了心尖兒都顫。她低頭行禮：“見過王爺。”

袁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坐吧。”他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語氣随意，像是在自己府裡招呼客人。

趙靈犀看着他身邊的椅子，位次比趙慶之和楊氏要高，她颔首行禮，坐到了下首。她能感覺到袁晁的目光，落在身上，讓她頭皮微微發麻。

袁晁開口：“趙二公子今兒被人打了，傷得如何？身體有無大礙？”

趙慶之忙拱手：“多謝王爺挂念，小子沖動與人發生口角，不過是些皮外傷，疼兩天就好了。”

袁晁斜了趙慶之一眼，語氣淡淡：“趙大人，遇事莫要忍聲吞氣，總不能讓人欺到頭上還要裝聾作啞。”

趙慶之素日明哲保身，此刻隻得讪讪點頭，心道這王爺瞧着冷冰冰，管起閑事來倒挺熱心。

袁晁轉過身，目光落在趙靈犀身上，見她肌膚瑩白如玉，耳側珍珠墜子輕輕晃動，他喉頭微動：“那日救你，倒是瞧見你膽子不小。那根簪子紮得又狠又準。”

趙靈犀一愣，沒料到他會提起這茬：“若非王爺出手相救，我和母親怕是兇多吉少。”

這就把話說死了。袁晁聽了，眉梢懶懶一挑，有點嫌棄她這話忒客套了些。

他又斜了趙慶之一眼：“聽說是王弦高在背後指使，你們家沒有抓到實證？靈犀應下親事，是為了躲王弦高的腌臜手段？”

趙慶之已是滿頭大汗，隻怕袁晁已經知曉王弦高提過親的事。他嘴張了張，硬是憋不出半個字。

趙靈犀腦子裡飛快轉了幾圈。她心裡門兒清，實話是萬萬說不得的——總不能說她是為了保趙家這點家底、為了逃脫王弦高的魔爪才硬着頭皮點頭。可也不能胡編一通，袁晁不是傻子，要是她敷衍了事，怕是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她擡起頭，迎向他審視的目光：“王爺身份尊貴，義安郡無人不知。能得王爺青睐，是我的福分。那日王爺救我，我便知王爺是個有擔當的人。”

這話半真半假，既捧了袁晁，又掩住了她的真實心思。趙靈犀說完，低頭抿了抿唇，生怕他再追問下去。

袁晁盯着她看了片刻，站起身：“你倒是會說話。夜深了，本王先回了。趙大人，趙夫人，改日再來。”

趙慶之忙起身相送，楊氏也跟着站了起來。

袁晁走到門口，忽地停步，回頭看了趙靈犀一眼。他道：“過段時日，你若得空，便來王府的别業小住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