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袁承璟在王府後花園中與尹仲思、袁長瑛玩得如何盡興,單說尹夫人攜尹仲思登門時,趙靈犀一瞥之間,見她左臉紅腫異常,雖施了脂粉,難掩觸目驚心的傷痕,而尹夫人仍是進退有據,她自己似是毫無所覺一般。
趙靈犀瞧在眼裡,心下暗自歎息,隻罵尹武着實是個薄情寡義的渣男,自己喜好龍陽之風也就罷了,偏偏還要作踐糟蹋自家夫人。她面上不露,笑意盈盈地款待尹夫人在花廳落座,此時郡守夫人周氏等人尚未到來。
廳内侍女奉上茶盞,趙靈犀親手執壺,為尹夫人斟了一杯熱茶,尹夫人忙起身道謝。趙靈犀笑道:“我與夫人初次相見,便覺十分親切。夫人不必如此拘禮,快請坐下喝茶,就當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尹夫人雙手接過茶盞,再次屈身道謝,笑道:“王妃娘娘如此盛情,妾身就敢不客氣了。”
二人寒暄了幾句,趙靈犀的目光不時落在尹夫人紅腫的臉頰上,心下實在不忍,終是按捺不住,關切道:“敢問尹夫人的臉頰是何緣故?怎的紅腫得如此厲害,看着着實令人心疼。”
尹夫人隻是淡然地笑笑,垂下眼簾,道:“不瞞娘娘,不過是被尹武打了一記耳光,讓娘娘看笑話了。”
趙靈犀大怒,她此前已猜到幾分,得知真相如此,心中更是替尹夫人難過,脫口而出道:“夫人怎受此委屈?這等事情,可有旁人瞧見了?”她欲再問,又恐觸及尹夫人的傷心之處,話到嘴邊便咽了回去,忙喚阿蘿,道:“去取瓶苗家活血消腫的藥膏來。”阿蘿應聲而去,不多時捧來一碧玉小瓶,觸手冰涼。
趙靈犀将玉瓶遞與尹夫人,笑道:“這是苗疆進貢的藥膏,消腫止痛很是靈驗,塗上片刻便能見效,夫人且試上一試。”
尹夫人含笑謝過,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與苦澀:“多謝娘娘好意。不怕娘娘您笑話,我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還要受這等屈辱,實在是不堪。若非為了兒女,我也……”她苦笑着搖頭:“我家大郎去年才剛剛選拔做了官,如今遠在江州任職。仲思年幼,性子憨厚老實。我若不在了,他們可如何是好?”
趙靈犀聽着她滿腹心酸,心驚不已,忙勸道:“夫人萬萬不可如此想!您若是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尹大公子身在江州,勢必前程堪憂,仲思年幼,更需您在身邊悉心教導。日子再難,總有盼頭的。”
尹夫人歎了口氣,道:“若不是為了他們兄弟姊妹,我恐怕早就自己想了别的法子了,怎至于忍氣吞聲至此?”
趙靈犀笑着安慰她:“若您日常得空,不妨常來府裡坐坐,喝杯茶也好。左右我這裡客人也少,難得有個能說知心話的人。”
尹夫人聞言,感激地笑道:“娘娘心善,妾身在此謝過您的好意。不說這些糟心事了,沒得擾了娘娘您的好心情。”
趙靈犀陪她品茗閑聊,忽聽得門外喧嘩,卻是周氏、孫夫人聯袂而至。
幾位夫人在溫暖如春的花房内落座,房中擺滿了各色名貴花卉,争奇鬥豔,海棠嬌豔欲滴,蘭花清幽淡雅,芍藥含苞待放,案幾上還擺放着新鮮的瓜果點心,香茗袅袅。
衆人落座後,彼此寒暄問候,品茶賞花,笑談着郡中的風土人情,奇聞轶事,氣氛甚是融洽。
諸人都知尹夫人府上的糟心事,瞧見她臉頰上尚未消腫的紅痕,心中皆是暗自歎息。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們縱然心中同情,也不便多說什麼,唯有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說話,不時地說些趣事,哄她開懷。
中午衆人便在花下用膳,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其中果然有一道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的烤雞。袁承璟一邊大口地吃着雞肉,眼淚卻一顆顆掉下來。
趙靈犀不免奇怪,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袁承璟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吃盤子裡的雞腿,哽咽道:“是……是好吃……可是……可是大家吃的……吃的是我的玄光……”
趙靈犀一問身旁的仆婦才知道,原來是孩子們在後花園裡玩耍,要吃烤雞。這隻上了桌的烤雞,正是袁承璟素日最喜歡的那隻。
尹夫人心下羞愧,擡手便在尹仲思的後背上拍打了兩下,責備道:“枉你比世子大了三歲,怎可如此不懂事,徒惹世子傷心!”
趙靈犀忙着勸尹夫人,瞧着袁承璟一邊掉眼淚一邊津津有味地啃着雞腿,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紅霞映天,輝光滿地。衆人宴飲将散,趙靈犀遣了姚嬷嬷将尹夫人母子送回府去。尹夫人攜着尹仲思最後辭行,她笑道:“今日得蒙王妃娘娘盛情款待,妾身心中感激不盡。”
尹仲思立于母親身旁,腼腆道:“多謝王妃娘娘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