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成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心道:這位王妃,平日裡瞧着溫柔和順,怎的骨子裡竟是如此桀骜不馴?連抗旨的主意都敢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趙靈犀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心内煩躁:“皇後她不敢親自動手,誰又能保證她的族人不會暗中使些龌龊手段?我帶着三個年幼的孩子,在京城之中,舉目無親,萬一真出了什麼事,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看了一眼垂手侍立的王守成:“要不……就說我近日偶感風寒,身子不适,需得調養數日,方能啟程。能拖一日是一日……”
王守成聽得是心頭狂跳,魂飛魄散,險些要給她跪下去。他苦着臉,勸道:“我的王妃娘娘哎!下官這把老骨頭,還想着多活幾年,您可饒了下官這條小命吧!娘娘,聽下官一句勸,您千萬莫要沖動行事!您要是真把天使給‘留’下了,那才真是捅了天大的簍子!到那時,怕是王爺從北疆趕回來,也保不住您呐!”
趙靈犀恨恨道:“早不思念,晚不思念,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召一大家子入京,太不要臉了些。”
王守成見她不再提駭人的想法,稍稍松了口氣:“皇後不過是想将您放在視線範圍之内,讓她自己心安罷了。量她也不敢真對幾位龍子鳳孫如何!她若真敢動您幾位一根汗毛,不說王爺,隻怕滿朝文武百官,悠悠衆口,也斷不會容她!”
趙靈犀明白此事已無轉圜餘地,待到王守成告退離開,下去着手安排啟程諸事不提。
趙靈犀回到凝和堂,隻見袁長瑛正盤膝坐在地毯上,撚着一根紅繩,熟練地翻出各種花樣來。袁琮趴在她的膝上,非要湊上前去摻合。
袁長瑛也不嫌棄幼弟麻煩,極有耐心地一遍遍教他,平日裡,袁承璟也常會帶着兩個弟弟妹妹玩耍。
趙靈犀在窗下的繡凳上坐下,袁長瑛瞧見她,甜甜地叫了一聲,舉起手中的花繩:“娘,你看,琮兒學會翻‘面條’和‘花籃’了!”
袁琮十個小胖手指翹得高高的,對着趙靈犀笑:“娘,你也來玩。”
趙靈犀對着他倆笑道:“你們玩吧,娘就在這裡,看着你們玩。”
正自出神之際,袁承璟從學塾回來了:“給娘娘請安。” 袁承璟走到近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世子回來了,正好有件事要告訴你。” 趙靈犀拉着袁承璟在身邊坐下,歎了一口氣。
袁承璟瞧着趙靈犀一臉憂慮,奇道,“可是府中出了什麼事?”
趙靈犀也不欲對他過多隐瞞,便将今日接到聖旨,要讓他們母子四人入京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末了,看着他問道:“……世子,依你看來,此事該當如何?”
袁承璟聽完,小小的眉頭便也蹙了起來。他疑惑地問道:“如今又不是什麼元旦、上元之類的大日子,也不是皇爺爺的萬壽聖辰,好端端地,召咱們入京去做什麼?再說,往年過年之時,也未曾召咱們回去過……别是有什麼旁的事情吧?”
不到八歲的孩童,心裡竟是這般清明通透!趙靈犀避重就輕地解釋道:“也并非全然無因。你爹爹在北疆打了大勝仗,将那北狄人打得潰不成軍,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稱頌你爹爹的功績。許是因此,皇上又格外思念你們這幾個小輩,也算是……共享天倫吧。”
袁承璟聽了這話,還是猶疑:“那咱們都去了京城,若是爹爹那邊戰事結束,回了義安郡,豈不是兩下裡錯過了?”
趙靈犀搖了搖頭,道:“這個你倒不必擔心。你爹爹打了勝仗,必定是要先回京城陛見的,不會直接回義安郡。咱們此去京城,也可以在那裡等他。”
“哦,原來是這樣。” 袁承璟點了點頭,但随即又道,“可是,是不是和我爹一起在京城的好?”
“你也是這麼想的?” 趙靈犀有些意外。
袁承璟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鄭重:“您想啊,若是我母妃還在世,外祖父家在京中,皇爺爺召我們回京城去,去了也有依靠。可是……” 他看了一眼趙靈犀,不好意思說道,“您帶着我們三個去京城,除了宮裡的祖母,在那裡可算是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真遇上些什麼難處,您怕是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找不到!”
趙靈犀心内腹诽,連個孩子都看得如此明白的道理,高居九重之上的聖上,會不明白嗎?他自然是明白的!隻不過,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一心隻想着安撫皇後,便不惜讓她和袁晁這邊受些委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