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欽,你今天鐵了心要與我魚死網破?”
“少自戀了,我沒興趣殺你。”那種正義的事還輪不到我。
“再說一次,我隻要《伽藍經》。”季硯欽擦了擦手上的灰,又雙手背過身去,語氣威脅。
“我不多管閑事,你也别插手。不然今天燒毀的就不隻是《伽藍經》了。”
他心裡清楚,獻祭的事情轟動了整片州。
但沒人能除掉陳莫,因為這個冒牌貨借《伽藍經》是《天綱卷》的一部分為擋箭牌,讓仙門給他做背書。
而那個該死的仙門修訂《天綱卷》時篡改曆史,因此需維持經書的絕對權威性,進而包庇陳莫的罪行。
隻要《天綱卷》一天還有正史之名,仙門就要多一天給陳莫當尿布。
火堆突然炸響,映出伽藍寺後山的亂葬崗。五年前臘月凍死的那批獻祭者,被發現時手腳都扭成蓮花狀,脊椎骨裡插着桃木簽。
宋姜姜認出其中幾個孩童正是之前見到的童屍。
簽文“舍身飼虎”還沾着冰晶,插在凍屍脊椎間像支未燃盡的香。
宋姜姜忽然明白那些扭曲的蓮花手印是求救手勢,五指拼命指向伽藍寺地宮的方向,而陳莫的新诏書正在那裡謄抄。
《伽藍經》燃燒殆盡,影像也随之結束,散發淡淡的桃木香。
“季将軍成神後真是變了許多呢……”陳莫邊說着,邊撕開頸後的一張貼紙。
“哦?不對,你現在隻是一個空有罪惡之身的邪靈罷了。”
他張狂的笑聲在回蕩,“你還想放過我?搞搞清楚,現在是我不想放過你!”
季硯欽忽地感覺到後頸的不适,足下綻開逆五芒星陣,左耳後的噬魂釘在瘙癢。
陳莫後頸縫合處也傳來劇烈刺痛,那裡藏着臨宸帝最後一針繡的梵文,正是經卷缺失的度化真言。
“感覺到了嗎?臨宸還是給我留下了好東西啊。”陳莫眼睛閃着詭異的激動,嗤嗤連笑。
看着季硯欽掌心不受控制對準穹頂,他嘴快笑裂開。
“我猜仙門那群老迂腐還不知道你活着呢?”
“喊他們過來一起玩玩?”
“算了,現在還不好玩。再等等,等你待會兒把這裡毀了,所有人都會以為那些事是你幹的。”
“那個時候才有意思,你們當着我的面再來一次,那叫什麼來着——弑神?嘿嘿嘿……”
“仙門玩得可真花啊!上次我都不在場,多可惜啊……”
陳莫來回踱步,語氣的欣喜漸濃。字字句句仿佛割在季硯欽的身上,呼吸紊亂。
“你那是什麼表情?萬年前你不也這麼過來了?”
“再來一次也不會怎樣,對吧?”
“我可是尊貴的‘臨宸女帝’啊,怎麼會幹出那些事呢?”
“就是你幹的!”陳莫手指季硯欽。
尾音戛然而止,被自己忽略掉的少女朝他扔來一個不知道從哪扒出來的破水瓢。
腥臭味一下子沾濕他的頭發。
宋姜姜止不住發抖,這個賤貨竟然想操控季硯欽毀了這裡,然後把所有事情都栽贓到他身上!
對面的人勾起發尾嗅了嗅,頭發下一瞬瘋長,如千萬利刃挾着嘶鳴聲直指宋姜姜。
“找死!”陳莫暴喝聲剛落,宋姜姜已本能地擡腕遮面。
腕間的共生襯紙在勁風中铮然作響,她緊咬後槽牙。好歹見識過血契的威力,隻能賭一把了。
預想中的痛楚卻未降臨。
擡眸看去,玄色廣袖翻卷如雲,季硯欽背對她立在漫天發絲中,随後,他将陳莫震開數百米。
季硯欽被刺傷的右手垂在身側,傷口裡卻綻出用殘頁重續的經脈。絲線随呼吸明滅,恍若将熄星子纏繞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疼痛反倒催生出淩虐般的美感。
她指尖剛要觸及季硯欽垂落的袖口,卻見暗金紋路蓦地在對方手背暴起。
季硯欽側首的瞬間,她正要開口的嘴角一僵。
那雙總是噙着寒霜的眼瞳,此刻翻湧着濃墨般的混沌。
地脈轟鳴聲自足底炸開,季硯欽掌中黑焰已貫穿整座經樓。龜裂的青磚下,赤紅岩漿如巨獸蘇醒,裹挾業火的熱浪将地上的物體盡數吞沒。
他失控了。
眼角魔紋與佛印交替浮現,暴起的青筋在頸側勾出曼珠沙華紋路。
熱浪湧上的瞬間,破碎的衣袂如黑蝶紛飛,露出後頸憑空乍現的梵文刺青,那是臨宸帝當年親手繪制的辟邪咒。
臨宸帝估計也想不到原是庇佑百姓的殺器卻用在了他身上。
滾燙的岩漿已漫過石階。宋姜姜立馬撕開襦裙,快速将地上《伽藍經》的灰燼胡亂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