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沒有絲毫猶豫，顧曦一看便知，他要對自己和盤托出他做的一切，既如此，她也不用拐彎了，“乘風，劉長榮一事，他們三人都是死罪難逃的，你又何必親自過去折磨他呢。”

乘風眸光微閃，“殿下，大昭律法，若罪犯未畫押，便不能死，劉長榮抵死不認，留他一日便助長其一日的野心，殿下您仁厚，又尚在孝期，您若不表态，府衙斷不會善做主張弄死劉長榮，他們更會因為此次事件傷害到您而不敢上報朝廷，或許要等您開口替他們求情，他們才敢上報，但您必定會因為怕太皇太後擔心而選擇暫時不報，所以這事就得拖着，但夜長夢長，劉長榮那副嚣張氣焰不是沒底的，我擔心他家中有人能把他從牢裡撈出去。”

“殿下，我去府衙之時并未提及您的名頭，若改日此事東窗事發，您大可推到我身上來，都怪我自作主張。”

顧曦愣坐在椅子上，她沒想到乘風把她的心思猜對了七八分，隻是，他怎麼總是一副把事情全攬到他身上就可以了的樣子呢。

“你是我的人，怎麼着都不可能推到你身上的。”顧曦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氣哄哄地說一句。

隻不過乘風卻沒注意到她略帶生氣的語氣，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前半句話了。

止不住上揚的嘴角是他心底的雀躍，“多謝殿下。”

顧曦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這人居然就因為自己一句話而笑成這樣。

她頓了頓，“還有，你怎麼就知道我仁厚呢？”

乘風看着顧曦挑了挑眉道：“謀害我的那三人，我方才都跟知州說了，死罪逃不了，這幾日便處理完畢，你不要再去府衙了。”

“我記住了。”

“還有，你今早也沒有去過府衙，知道嗎？”

乘風怔住，顧曦臉上笑意已然變成了某種威壓的表情，“知州大人今日并未在府衙見過你。”

乘風在這一瞬間忽然明了，面前這姑娘，并不隻是嬌滴滴的公主殿下。

多年前被自己壓進心底的肆虐忽然在喉間翻湧，仿佛找到了跟他一樣的人，乘風一雙眼眸眯了眯，“謹記殿下的話。”

一瞬間，顧曦有一種自己被狼盯着的感覺。

她想或許是自己看錯了，閉上眼睛微微晃了晃頭，再看向乘風，一切如常，果然是看錯了。

乘風沒漏掉她搖頭的動作，以為是她還不舒服，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殿下是不舒服麼？”

但就這半步，因為談正事而被顧曦抛之腦後的昨日的記憶又回來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來，昨日乘風是往後退了半步，但被自己喊了回去，下一刻自己就抱上去了。

明明剛才進門的時候，什麼味道都沒有，但此時乘風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似乎又出現了。

顧曦眼睛往下，看向了乘風身上唯一的顔色，是自己繡的那個粉色香囊，自從元宵自己把香囊送出之後，他似乎就從來沒摘下來過。

“這個香囊，你怎麼還帶着？”顧曦沒回答他的話，隻是問道。

“我帶習慣了。”

“這裡面，你放了香料嗎？”顧曦懷疑他身上的味道便出自這裡。

但乘風卻搖頭，“沒有，隻是放了一些火華草。”

顧曦頓了頓，站起身，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身子虛弱，她踉跄了一下，而乘風幾乎是一瞬間移動到她邊上，虛虛扶着她。

顧曦吓了一跳，擡起頭去看他，卻對上他灼灼的目光。

顧曦咽了咽，忽覺得喉間有點渴，“昨天……”

這個詞一出，顧曦就後悔了，自己提什麼不好非得主動提到昨天，但就在她絞盡腦汁想着要怎麼說下去的時候，乘風卻主動開口，“昨天是我冒犯殿下，請殿下責罰我吧。”

顧曦啧了一聲，“乘風，從我進來到現在，你都說了幾次要我罰你了，是不是我不罰你，你就不樂意啊。”

“我隻是不想殿下為瑣事傷神。”

顧曦追問：“什麼算是瑣事？”

兩人的目光很快地對了一眼，而後乘風避開顧曦的目光，意思不言而喻。

顧曦隻覺得自己理虧，她低聲呢喃，“那個不算是瑣事。”

“反正……總之是你救了我，我不可能因為這件事罰你的。”

今日沒出門，所以顧曦隻是梳了個松松的發髻，頭發垂下來，誰也瞧不見她發紅的耳尖。

“殿下不罰我，那殿下還會躲我嗎？”乘風緊緊盯着她。

“我當然不會……”

顧曦頓住，乘風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已經知道上次醉酒之後，自己是故意躲着他的了，她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知道對方一直知道自己出醜的模樣是一回事，被人當着面提起來又是一回事。

但既然提起，她也不好再回避，牙咬了又咬，顧曦才堪堪讓自己保持鎮定，“我當然不會。”

她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不敢對着乘風說，隻管往邊上偏過頭，隻想着不要跟乘風對上眼，但她這麼一動，那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便漏了出來，落在乘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