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一個問話的時候，顧曦笑了聲，想問紀書勤，他能不能進宮這件事的決定權，難不成是在自己手裡握着的，但為了避免他擔心自己，于是隻得回答，“我在宮中有時無聊，你要是想進宮便遞帖子吧。”

“皇宮是集天下珍奇于一體的地方，雖說規矩多，但禦花園内奇花異草，藏書閣中各有各色孤本，哪裡都是解悶的好處，沒想到公主居然會覺得無聊。”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顧曦轉頭看去，說話的人她認識，禦史大夫常家的常清婉。

常清婉邊上還跟着一個女子，正是宰相王守潤之女王淑雲。

王淑雲拉着常清婉的手晃了晃，示意她不要逾矩，又福身行禮，“參見公主。”

這時候，常清婉也像是一臉不服氣似的，跟着行禮。

顧曦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便知道了這常清婉對自己的惡意從何而來。

趁着兩人行禮，看不見自己臉色的瞬間，她扯出一抹苦笑，“起來吧。”

“公主，清婉年紀小，說話沖，但隻是說着玩的，您别往心裡去。”王淑雲說道。

“沒什麼說着玩的，她說的也沒錯，皇宮中确實是奇珍異寶集聚之地，”顧曦頓了頓，看向王淑雲，“隻是，本宮是個俗人，什麼奇珍異寶的，我也不愛看。”

王淑雲眼中閃了幾下，臉上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很快便又說道：“公主說笑，長公主是滿大昭聞名的才女，顧将軍又是大昭國之棟梁，公主貴為二人之女，見識才能都在外面之上，想來是看不上這些俗物。”

顧曦隻是笑笑，沒接話，“今日陸府設宴，想來梅花是極好的，我們都進去看看吧。”

“對對，都進去瞧瞧。”陸玉窈在一邊打着圓場，又把人引了進去。

等進到前院，她們才發現，這比王、常兩位姑娘還先到的，就是張家夫人，和她的兒子，張放愚。

陸玉窈在見到人的時候，便頓了頓，才走進去。

顧曦見好友這副模樣，便知道她也不知這麼早到的是張放愚本人，嘴角輕輕勾起，朝陸玉窈抛去一個揶揄的眼神。

康甯公主到，衆人皆起身行禮。

顧曦免了她們的拜，“今日是來賞梅的，便都随性一些吧，不拘這些俗禮了。”

陸夫人應了聲是，她跟顧曦以往也極為親近，便笑道：“公主向來最是平易近人，所以今日設了賞梅宴，我便讓阿窈給宮裡遞了帖子。”

“伯母說的這是什麼話，阿窈與我這樣的關系，賞梅這般雅事，若她不給我遞帖，我定是要不請自來，問問她是什麼意思了。”

顧曦一句話都得屋裡的人都笑起來，滿翎京誰不知道顧曦和陸玉窈的交情，陸夫人心裡更是有了底，雖說自己和張夫人亦是義結金蘭，但世上有的是反目成仇的兄弟姐妹，她要嫁女，心中自然為陸玉窈憂愁，今日顧曦來，且說了這番話，又何嘗不是在告訴這裡的人，陸玉窈是與她情同手足的好友，若是以後她受到虧待，那她這個康甯公主說不定便要親自登門去問問這是什麼情況了。

但就在這屋裡一派和氣的時候，常清婉的聲音再次響起，“方才在院子裡，公主還說自己是個俗人，最不喜歡這些俗物，怎麼到這裡，賞梅便成了雅事了。”

“住嘴。”王淑雲悄聲喝住，示意常清婉别說了，但常清婉卻是不服氣。

屋裡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變，好在人還不多，陸玉窈張了張嘴，但被顧曦一個眼神止住了。

顧曦：“常言道，對事不對人，但我這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是大将軍，從小又是拿軍法那一套來養我的，讓我偏偏養出來了另一個性子，無論遇見什麼，總是偏向自己親近的人，所以我啊，總是對人不對事。”

顧曦看向常清婉，“賞梅這事确實有些無趣，但若是跟阿窈一起，那便不同了。”

對于常清婉，顧曦也算認識的，以往的各種花宴燈宴上，常有遇到，那個時候，她便知道這姑娘是個直性子，遇事便隻看表面，隻是那個時候，她沒怎麼與她打交道，便也沒覺得怎樣，可是今日，常清婉開口不過就說了兩句話，偏偏兩句話都是針對自己的，她顧曦不是個平白無故願意被人冤屈針對的性子，如果不把這兩句話怼回去，她今日出門也算是白出了。

常清婉眼神有些躲閃，偏偏這個時候，顧曦還笑眯眯地看着她，“常姑娘，你覺得本宮說的，有沒有些道理？”

常清婉支支吾吾的，邊上的王淑雲反應倒是快，“公主将門虎女，頗有大将軍的風骨，極信任好友，您與陸姑娘的情誼，倒是我們都羨慕不來的。”

顧曦看了一眼常清婉，心道，自己也不好咄咄逼人，免得被她誤以為，自己還真的是仗勢欺人了，于是便點了點頭，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王姑娘和常姑娘的交情也不淺。”

王淑雲眨了眨眼，臉色有些尴尬。

幸好的是，顧曦并沒有再說什麼。

話題很快被兩位夫人給撥到了其他地方上，院裡院外的，來的人越來越多，隻是落座之後，各人的眼神都止不住地在顧曦身上繞了一圈，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顧曦面上應付着這些人，心底卻一字一句地想着方才春雨的話。

眼看着這屋裡的話題由各家夫人帶頭，就要往自家姑娘公子的婚事上引，而話頭又似有似無地要往後位上引時，顧曦還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思考了一圈，而後輕輕扭頭，朝身後的乘風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