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你來宮中時間不長,就算你看見了那人長相,也不一定會認得。”
“我雖不認識人,但是我躲在房梁上的時候,卻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顧曦朝着乘風看去,心底卻升起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仿佛接下來乘風說的話,她根本接受不了一樣。
但不管乘風聽到了什麼,她都必須知道。
乘風:“凝秀跟那個宮女說,要她記住長公主死那夜發生的事情,要記住玉太妃是怎麼從太皇太後手中救下她的。”
手中的鈴铛杯哐當一聲落地,顧曦死死睜大了眼睛,心中掀起巨大波濤。
殿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是秀春。
秀春趕緊俯下身去拾起碎片,一邊小心翼翼地偷看顧曦的神色,“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摔碎杯子?”
顧曦眼神一淩,朝秀春看去,又迅速斂下神色,朝乘風遞了個眼神,于是乘風領會,“你們把茶盞端上來的時候不曾仔細檢查過嗎?難不成占着公主良善好說話,就把這些磕了角的茶盞弄上來,要是公主被刺傷了,你們可知罪?”
秀春心中原本還有打探消息的心思,聞言大慌,跪了下去,“公主恕罪,這些茶盞,奴婢端上來之前都是自信檢查過的。”
“那你的意思是,公主冤枉你了?”乘風步步緊逼。
顧曦适時出聲,“罷了,索性我也沒有傷到,把這些碎瓷片收拾下去,再重新泡一壺茶上來吧。”
秀春聞言,不敢再說話,利落地收拾東西退下。
顧曦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神色也黯淡下來。
“公主不信她?”
顧曦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秀春是顧曦從烏州回來之後才發現,皇祖母安排在自己宮中的人,原本她還隻當作是皇祖母放心不下自己,才放了個人在自己身邊,可自從自己對母親死之一事起疑之後,便也留心到許多自己以前從未發覺的事情,譬如,自己宮中的事情,如若不是事關重大,自己和執書幾人有意隐瞞,其他的事情,總是會極快地傳到皇祖母的耳朵裡,這讓她不得不提防這個秀春,再加上今天又得知了這樣的消息。
乘風有些不忍心看顧曦此時的臉色,眉眼如湖水,風平浪靜,但一個平日裡便不是娴靜性子的人,在此時越安靜,就越可怕。
他其實也在心底猶豫許久,到底要不要告訴顧曦,最後,或許是理智打敗了情感,又或許是私心戰勝。
總之,顧曦不想待在這個宮裡,幾日後的除夕,她便有可能由着宮裡的那兩位定下以後的去處,她不甘心,他也不甘心。
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如今冷宮裡的這個消息便是快刀,乘風眼睛裡閃過一道寒光,此時,他隻希望餘北王宮裡,一切按着他的計劃走。
顧曦心中閃過一個個的可能,她知道,那日自己到雲林宮演的那場戲起作用了,于妙坐不住了,這幾日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地來誘導自己去冷宮見人,隻是,冷宮裡的這個人是真是假?口中的話又是否能相信?
思索間,一個大膽的想法閃過,顧曦猛然看向乘風。
是夜,顧曦不急不循地依着往日的時辰吹燈,入睡,芳華宮中的人一切照舊,幹着自己的活,執書則守在寝殿門口。
“公主已經睡下了,你們動作都放輕些,”執書指着兩個從廊下過的宮人,“你們兩個去後院裡看一下。”
屋頂上迅速飛過一道黑影,略過院子,朝着宮裡某個冷清清的角落飛奔而去。
冷宮裡,一切都是那樣蕭條,可怕。
顧曦縮在乘風懷裡,貓在一根屋梁上,幸好的是,冷宮偏僻,且關的原就是失寵了的人,所以并未受重視,到了夜裡,更沒有幾個人守着,于是乘風迅速把迷香塞進一個小屋門縫裡,回到屋梁上,抓緊乘風。
顧曦看着這座死寂的宮殿,隻覺得,不管除夕宴上結果如何,太皇太後和配合的争奪誰赢誰輸,對自己來說,翎京都是這樣死寂的一座城。
這樣想着,她的手也冰涼了起來。
可是忽然,一雙更加冰涼的手覆上來,“殿下莫分神。”
顧曦微怔,這才發覺自己被乘風緊緊摟着。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來那日自己和乘風問起的餘北草原的模樣,“乘風,草原上會有這樣的地方嗎?”
乘風一下便明白了顧曦口中這樣的地方是指眼前這座可怕冷清的冷宮,他頓了頓,而後嘴角一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殿下,這世上,哪裡都有黑暗的地方。”
“隻是彼之蜜糖乙之砒霜,自己沒有在那個地方受過傷,就很有可能把那個地方當作天堂。”
顧曦看着乘風嘴角的苦澀,道:“我明白了。”
她在翎京失去了父母,如今種種線索又都在跟她說,雙親之死與至親有關,她如何不覺得這翎京對她來說是一座孤城,所以想着逃離,但乘風在草原上失去了母親,他當然也覺得那草原是一片死地。
“好一句彼之蜜糖乙之砒霜,”顧曦道,“你的詩詞進步不少。”
“跟在公主身邊,如若不長進,如何配得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