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急從榻上起身，秀眉蹙作一團，“怎麼會起火呢？”

“說是這幾日下了春雨，夜裡涼，那當值的太醫便點了火盆取暖，結果……結果就燒起來了。”

顧曦腦中閃過許多事情，忽然停在了某一個上面，她嘴唇微微顫抖，“可……可有人受傷？”

抱弦臉色有點難看，而後從嘴唇間吐出來一個名字，“楊太醫。”

楊太醫正是那夜當值的太醫，起火的時候，他正在裡邊看醫術，對起火一事毫無察覺，竟就這樣被活活燒死在大火中。

顧曦腳下踉跄，跌坐在榻上，她想起，前不久自己才讓乘風去查探太醫院，近日楊太醫便葬送火海，若說這兩件事情之間無甚牽連，她是不相信的。

她腦中不斷閃過許多事情，最後回到如今，南北兩邊皆有異動，而陸伯伯卻被安置翎京不能動彈一事上，她忽然想到什麼，一時間竟喘不上氣來，整個身子就要往後倒。

乘風及時進來了，一把扶住顧曦坐正，又捏着她的手重重一握。

顧曦被疼得恢複了一絲神智，抱弦則是皺眉，“你做什麼？”

乘風說了一句話，“太皇太後來了。”

啥時間，顧曦眼神都清明了不少，看向抱弦，而抱弦也也瞬間意會，“我去尋執書，拖一會，你陪着殿下。”

“殿下，”乘風半抱着她，“你得撐住啊。”

顧曦重重閉上眼睛，“乘風，這是來試探我的，是不是？”

皇祖母是來試探自己，看自己對楊太醫過身一事有何反應的，這樣的結果，顧曦幾乎心碎。

乘風狠狠皺着眉，他實在沒辦法無動于衷，心下當時做了決定，收攏了環繞着顧曦的雙手，将她緊緊抱住，“殿下，我一定帶您離開這裡。”

顧曦曾經問過他幾回，如果可以能不能帶她去草原上，當時的他含糊其辭，不敢肯定，但是如今，乘風淺褐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陰暗，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他一定，也必須成功，隻要到自己成功的時候，他一定帶顧曦離開。

顧曦繃直的身體慢慢松下來，緩緩睜開眼睛，“真的嗎？”

乘風便點頭，“我起誓，決不欺騙殿下。”

顧曦扭過頭看他，四目相對間，兩人的鼻息交融，她隻是微不可見地搖搖頭，而後收回目光，“你放開我吧。”

沒有過多的話語，但乘風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相信自己。

乘風咬緊了牙關，隻可恨自己此時的處境，确實難以讓人信服，但看着顧曦有些落寞的模樣，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在太皇太後面前過關，生死關頭之間，乘風朝顧曦說了一句，“殿下，您還未徹底查清長公主難産的真相，還有裴征雨夜陷害您一事呢，若是您此時無法瞞過去，那一切便都前功盡棄了。”

“太皇太後駕到。”殿門口已經傳來了聲音。

顧曦的眼神在乘風說完的瞬間，已然清明起來，而乘風也在太皇太後踏進殿門的前一刻，松開顧曦，站了起來。

顧曦努力壓下自己心上的苦澀，恍然無事地起身去迎皇祖母。

太皇太後果然是來試探顧曦對此事的态度的，而顧曦幾乎調動了全身的情緒，才用一句“以後皇祖母若是身子不适，那可怎麼辦”消除了皇祖母的猜忌。

太皇太後滿意地點點頭，“這幾日夜裡還是冷，你這宮中地龍可還旺。”

“皇祖母放心吧，宮裡的人都很盡心，我一切都好。”

“那便好。”

祖孫兩人說了會話，顧曦心底想到什麼便找了個機會輕輕歎了口氣，太皇太後便問：“舒兒怎麼歎氣了？”

“舒兒隻是在想，若是昨夜太醫院有其他人，或許楊太醫便不會被困了，”顧曦說着，“我隻是忽然想到母親難産那夜，我自己被困驿站一事，有些感同身受罷了。”

“被困驿站？”太皇太後輕蹙眉，想到自己曾經問過抱弦的事情，便也明白了，“你是指當時驿站出事，你心急回府卻被困在裡面的事情吧。”

“是啊，當時舒兒心中挂念母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府裡，隻是當時驿站中人皆擔心我受傷，輕易不敢放我離開，最好還是我帶着抱弦從偏門離開的，”顧曦說着，又笑了笑，“後來我病着，也不曾問過此事，想來當時有裴征皇兄幫忙，一定很快便處理好了。”

太皇太後敏銳察覺到不對，“征兒，他怎麼會處理這事？”

顧曦便咦了一聲，“當日我從側門溜走之事，曾在驿站中看見裴征皇兄的背影，難道當時不是裴征皇兄幫忙處理的嗎？”

這事當時自然不是裴征處理的，驿站中住的是餘北質子，一切事物自然是交由護送的軍隊以及使節處理的，雖說當時查清隻是有餘北随從不堪遠離家鄉才自盡，但這件事從頭到都不曾讓裴征處理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