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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削權抱得美人歸,溫柔駿馬難馴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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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又幹了什麼呢?

你...

在一個陌生的小孩面前暴露龍族的身份。

但凡哪吒哪怕多一句話,整個龍族都要遭遇萬劫不複。

哪吒與你究竟是什麼關系?

哪吒的生日與你何幹?

明知道陳塘關的百姓都要去李府,竟然還要冒着被揭穿身份的風險前去。

哪吒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如此孤注一擲的?

縱然那天是該有天雷降臨,你也隻需要找個地方靜候機會就是。

何必抛頭露面,讓一切走上與預計背道而馳的道路?

師父說的哪裡有錯呢?

分明就是死四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你又幹了什麼呢?

天雷劫,本就是為魔丸準備的。

你跟着瞎湊什麼熱鬧?

就那麼信任哪吒嗎?

還毀去萬龍甲?!

你憑什麼代替族人做下決定?

保住魔丸,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将龍族的計劃毀于一旦!!!

哪吒重塑是否成功,與你何幹?

因為天雷,把你毀得什麼都不剩。

就是一縷魂兒。

師伯為你重塑身軀,真是看你還小,覺得可憐麼?

陳塘關的百姓明知你要活埋他們,還當真以德報怨,為你做藕粉嗎?

你不過是得了他們李府在陳塘關百姓那裡的面子。

你不過是因為靈珠,師伯才有個捎帶。

真當你是個什麼好東西?

你明知,重塑一事,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甚至來說,是上天送給你的封神登天的機會。

可你為何不用盤龍冰錘,将結界獸一捶了結,給師父毀了魔丸的機會呢?

結界獸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不過就是一錘子的事兒啊~

可你又幹了什麼?

看着師父氣喘籲籲,還為魔丸說話?

腦子進水了?

是誰将你帶大?

是誰待你視如己出?

是誰待你毫無私心?

你...

當真不是個東西!

明知道叔叔和姑姑比你大了幾千歲,其攻擊威力無比,還跑去阻攔?

就這麼自不量力?

荒唐!

害得父王心碎,害得龍族計劃毀于一旦,害得師父滿盤皆輸。

這就是你要的?

你就是龍族的千古罪人!

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

但你也不能死了啊~

你需要贖罪啊~

指尖慢慢變作龍爪狀,抓住下一塊鱗片,慢悠悠地扯。

好生體會你的族人當初到底對你的父王是有多信任,才能心甘情願地貢獻最堅硬的鱗片,為你制作萬龍甲。

哈哈哈~

敖丙一邊撕扯着鱗片,一邊笑得癫狂。

若是讓敖光看到這樣的敖丙,恐怕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孩子。

扯下的鱗片,早已不帶金黃色的血液。

敖丙癡癡地看着,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藍紫色的鱗片。

瞧瞧~

真美啊~

真美的罪證啊~

欣賞了一會兒,敖丙将兵符往懷裡一揣,理了理衣衫,前去禦書房的密室中,打開一個蚌殼,将鱗片放進去。

看着那一堆鱗片,敖丙又癡癡地笑了。

真好~

等着集齊一萬片的時候,就去歸墟。

紀念龍族的前輩。

在龍族的前輩面前,俯首認罪。

合上蚌殼,敖丙暫且把兵符放在了密室中。

打開蚌殼背對着的一扇門,順着暗道離去。

此處暗道,正是直通那處神秘海眼的。

如此,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來到海眼,敖丙也沒有什麼猶豫地站在海眼邊上,張開雙臂,任由飛鸢跌落。

海眼隻是冒了幾個泡泡出來。

安靜極了。

一炷香的功夫,敖丙從海眼中爬了出來。

一張玉雕的臉,隻餘冷清。

回了密室,拿走兵符,換身正服,卻沒戴冠冕,往水晶宮而去。

但到了水晶宮卻被告知需要前去紫薇宮。

敖光在紫薇宮的禦書房——北書房等他。

平日裡,南書房是會客用的。

東西書房,則是堆放各類文書的。

北書房...是下發命令的。

敖丙心下略有疑慮,但還是去了。

遠遠地,敖丙就看見北書房幾乎亮如白晝。

将屋中的身影投射而出。

他的父王坐在東側的龍椅上。

沒戴冠冕。

好像穿的還是輕薄的睡衣?!

屋中不隻有他的父王,還有其他人。

一個,站在父王身側的,身材纖細,頭發蔥茏,應該是在父王跟前兒伺候的那位——一水母——殷麗。

另外幾個,應該穿的是朝服。

看樣子,應該是六部的尚書,左右丞相,國相。

這...意思就是需要有人見證這麼一件事麼?

所以...是正式要下诏的收回?

這...

敖丙心下一滞,頓覺渾身寒冷徹骨。

甚至比那海眼還要寒冷。

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走向北書房。

守衛瞧着敖丙那般失魂落魄的樣子,隻覺得心疼。

倒也不知道為何大王忽然之間就要廢黜太子監國之權。

這完全沒有任何征兆。

隻是,相對來講,沒有下宗人府,沒有圈禁,沒有入獄,都是好的。

守衛原本應該在敖丙還有三步距離的時候,就把門打開。

但看着敖丙那個恍恍惚惚的樣子,也怕敖丙得罪了大王。

隻得等到敖丙都要走到門口了,才急急忙忙地過來。

兩個守衛都是明眼人,趁着開門的那一刹,都猛然拽了敖丙的袖子一下。

敖丙一怔,回過神來。

對兩位守衛點頭示意之後,沉下心,走進北書房。

見人來了,屋中的朝臣按照平日上朝的習慣,分列于敖光所坐龍椅的左右兩側,雙手交疊腹前,手執玉闆。

殷麗也上前一步,更加靠近敖光一些。

敖丙一進屋,就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氣氛。

這樣的氣氛讓他感到緊張胸悶。

他總感覺,今晚要發生什麼大事。

但事已至此,他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是不是權力真的讓他膨脹至此?

就連不過是兵符交還一事,都覺得像挖去了一團肉。

可他此身此心此權不都是父王給的嗎?

父王可以給,當然也有可以收回去的道理。

他到底在難受什麼呢?

心情複雜的敖丙,走到書桌前三步距離停下。

雙膝跪地,俯首而拜:“兒臣叩見父王。”

敖光看向殷麗。

殷麗福了福身子,來到敖丙身旁,又福了福身子:“還請太子上呈兵符。”

敖丙一愣。

竟然...父王對他...

連一句平身都不願意給嗎?

敖丙痛苦地閉了閉眼,還是從懷中拿出兵符,雙手呈上。

殷麗亦是雙手接過,先呈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确認是兵符真品後,殷麗又分别給左右丞相和國相看了一眼,最後才呈到敖光面前。

敖光拿過,細細看了看。

目光一凜。

這兵符上...

怎麼會...

如此說來,太乙說的的确是真的。

那麼,他的決定也肯定是正确的。

敖光将兵符放在書桌上,仿佛眼睛沒有交點地看着地上那小小的一團:“殷麗拟诏。”

殷麗立刻鋪開卷軸,提筆預備。

敖光的聲音裡,仿佛淬了冰:“太子頂撞師長,重傷太傅,是為欺師滅祖。今本王收回兵權及太子監國之權,廢太子朝堂席次,繳太子印,以儆效尤。”

敖光說得很慢。

但更像是一字一釘,要釘穿敖丙的每一絲血肉。

敖丙煞白着一張臉,腦中耳中嗡鳴。

殷麗上呈寫好的诏書。

敖光看後,根本沒有一絲猶豫地玉玺一印。

輕微的聲響,宣告着诏書的起效。

敖丙仿佛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然而,這還沒有完。

屋外進來一群宮人。

來到敖丙身邊,領頭的輕道:“世子,得罪了。”

也不管敖丙應是不應,就有人架起敖丙的胳膊,将人給提起來。

有條不紊的,拆解腰帶上的挂飾。

取下腰帶。

脫去外袍中衣。

拆下紫金冠。

為敖丙換上一件冰藍色的水藻紋長衫。

一條白色的三指寬腰帶。

腰帶上,隻有一塊黃白相間的龍紋玉牌。

頭發全然放下。

隻取了一半,用一隻白玉簪子一挽。

齊活兒。

宮人們退了出去。

衆朝臣,連帶着殷麗也離開了。

将房間留給父子倆。

敖光把兵符收進書桌的暗格裡,看着仿佛提線木偶一般的敖丙,暗暗品嘗着心碎到沒有辦法拼合的滋味。

他當然不願意這樣對待敖丙。

敖丙是他的唯一。

是他的珍寶。

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天道,他沒有辦法改變。

上層的那些神仙鬥法,以天下蒼生為棋盤,以他們的性命為棋子,比之蝼蟻都不如。

他們微弱的反抗,都仿佛是罪加一等。

這幾千年的變遷,他也逐漸認清了許多。

他從來知道,他手上有什麼,在一場博弈中,他該放棄什麼,該獲取什麼。

但這是對于别的。

對于敖丙...

他...

好像無論怎麼做,都是不對的。

拿不起,放不下。

心下柔軟成一片。

連對敖丙說一句重話,都仿佛将他千刀萬剮。

他要怎麼辦?

才能留住敖丙?

當初,敖丙去而複返,他心中就有一層疑慮。

他也年輕過,也知道熱血是種什麼模樣,還知道敖丙太過孤單。

他幾乎是全盤考慮過了,才敢放手。

哪怕在那時的環境下,有一絲對敖丙的威脅,他都不可能放手。

當初,他就是想着先把族人以及海妖安頓之後,才去找昊天談談。

在天元鼎裡時,他又沒有瘋。

說解開鎖鍊就解開鎖鍊。

那不過是完全确認了從一開始他們所有人認識的無量仙翁就是假的,才敢如此作為。

否則,就像敖閏表面對他實際對那些海妖說的,龍族竊取靈珠,那是萬劫不複之罪。

天界的權力集團有四個。

玉虛宮是目前最大的話事人。

元始天尊掌握天道輪轉,其前身就是盤古大神。

八景宮,是太上老君的道場。

碧遊宮,則是通天教主的道場。

玉虛宮收徒,講求出身能力地位。

碧遊宮收徒,講求有教無類。

八景宮,坐山觀虎鬥。

接着,才是天庭。

三宮之權,皆高于天庭。

但聖人弟子,卻可以被昊天所轄。

隻是,這其中又有更多的糾葛。

鴻鈞老祖為三清之師。

出師之後,三清分别建立自己的道場收徒。

随着時間的推移,天庭建立的同時,三宮之間的權力平衡也在漸漸被打破。

八景宮收徒最少,對所有事都是一副看着的态度。

玉虛宮收徒嚴格,考教等也相當複雜,但整體的戰力和能力以及法寶的威力和能力都幾乎頂天。

碧遊宮收徒最多,妖族為主。

因碧遊宮的弟子數量太多,基本上也影響到了玉虛宮和八景宮的地位。

玉虛宮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但三宮鬥法歸鬥法,還沒有放到明面上來。

三宮之勢力,顯得昊天這個玉帝更像是個光杆司令。

除了本身屬于天庭的一部分神将,昊天根本指使不了三宮的門徒。

原本來說,昊天有這個支配的權力。

然而,卻尴尬地被拒絕了也隻能客氣一句。

且天庭無論出具任何決定,三宮的這些聖人們非但不聽,還要橫插一腳。

天庭毫無威嚴。

昊天也隻能想辦法,看能不能自行去解決這個問題。

但顯然,沒有任何作用。

因為就連他都拒絕了。

無法,再這麼下去,昊天這個玉帝定然是不當也罷。

受了各種夾闆氣,都隻能忍氣吞聲。

昊天索性拟了一份天庭的需求,求見鴻鈞老祖。

然而,老祖閉關。

昊天也隻能等。

而後,老祖現身。

昊天上呈奏報,也秉明情況,望老祖聖裁。

對此,老祖隻是收了奏報,告訴昊天,此事一定會得到解決,但還得暫且忍耐,天機未到。

得了老祖的承諾,昊天也就安下心來。

與此同時,老祖也對三宮訓話。

許多明裡暗裡的情形,也安靜下來。

太乙是最得到元始天尊寵愛的徒弟。

十二金仙的内定人選。

當陰差陽錯靈珠與魔丸錯置之時,便是十二金仙正好最後一個紅塵之厄。

封神榜一事,正式開啟。

無量仙翁本為元始天尊之弟子。

因有雅量,做事條理清晰,能力卓越,便擁有了管理玉虛宮之權。

最初,昊天帶他見到天元鼎之時的那個無量仙翁,是誰都沒發現的,竟是無量仙翁需要閉關,便索性賦予其拐杖一道仙氣,助其化形,替其做事。

但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拐杖,掀起如此之多的風浪。

那拐杖也是極其的聰慧,竟然以喝昆侖甘露來掩蓋魔化。

這是十二金仙第一個紅塵之厄。

封神榜一事,不僅僅關乎人界的運數,也關乎天界的鬥法,還關乎他們這些在夾縫中求生存的。

他當然是完全确定不會有什麼能夠影響到敖丙的性命,才放手讓敖丙可以毫無負擔地回去找哪吒。

族中之事,早已如手到擒來。

但這孩子分明舍不得得很,卻尋迹而來。

他又不是才幾十歲,會為了這種事而高興到找不到方向。

雖然知道敖丙心思重,有這種選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始終的,覺得在他身邊的,到底是靈珠,還是敖丙。

幸得當年他的當機立斷,龍族的确保有生息。

許多曾經和他打天下的,都安安穩穩地活着。

他也能放心地将事情交給他信任的這些功臣。

恢複昔日榮光,有這些人在,當然不是問題。

把大緻的方向規劃好後,他就去了那塊礁石。

幸得那樣的大戰,還沒有把礁石崩壞。

他拿出平安扣,再次搓揉那顆珠子。

昊天現了身。

一現身,便是一句抱歉,對不起,是其眼拙,否則龍族也不會有這麼一場災禍。

也不知道他那時到底是出于怎樣的一種心情,竟平靜地看着昊天,其也是棋手之一。

昊天臉色一下變了。

詫異。

痛苦。

難過。

憤怒。

一一滑過那張臉。

昊天忽然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将他按在礁石之上,還一條腿别在他的大腿之上,幾乎是将他全然壓制着,大聲嘶吼着,敖光,朕見過渾蛋的,朕沒見過像他這麼渾蛋的!他有青雲之志,他有悲天憫人,他是仁君,但天道容不下仁君!因為他的統一,海底的妖族早就成為了天界的心腹大患。更或者說,那是玉虛宮的心腹大患。若不分封,不制造矛盾,不讓這樣的矛盾裹挾,他就是屠龍刀之下的亡魂!朕承認,是棋手,推動了很多人妖魔之間的對立。但那就是為了制造下發诏書的機會。這樣,他才是拯救天下的英雄。但哪裡知道玉虛宮的那一幫渾蛋,太想要龍族的命了。甚至是死亡名單都已經拟好了。若不是朕得到消息,早日轉移敖丙,他敖光就是被剝了皮碎了心的好材料!朕費心竭力,冒着背刺的風險,保全他們敖家,竟然還要怪朕?他敖光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大的渾蛋!

吼着吼着,眼淚卻不争氣地掉下來。

仿佛壓抑了千萬年的苦,在這一刻終于決堤。

他當時恐怕應該是睜大了眼。

果然和他當年猜測的一樣嗎?

所以...他才是真正殺死親人的那個人嗎?

他緩緩閉上眼,覺得這個世道過于玄幻。

果然,為了權力,這些仙神從不把别人的命當命。

昊天惡狠狠地磨着牙,要不是真喜歡他,早知道就應該投靠玉虛宮,整出點‘蟠龍釘’來,給他釘在天宮之中,讓其天天看着,也解氣!

他猛然間睜開眼。

大概對天元鼎一事,也的确心有餘悸,竟然一下按住昊天的肩,卻說不出話來。

昊天拎着他的下巴,仔細看着他的眼,怕啦?

意識到,昊天這是生氣了,他捏了捏昊天的肩,語氣誠懇,他沒有怪其。相反,他很感激其。上層鬥法,非他們能夠控制。能夠從其那裡偷得一份生機,他絕不會忘恩負義。在整件事上,他也有責任。這世間任何事物都是此消彼長。海族強盛,無論玉虛宮作何想法,這些海族也是通天教主的選項。然而,這卻是踩了玉虛宮的紅線。最終,還是要回歸到滅族的問題上來。戰争,不過是不同利益的碰撞。勝者,活該活着。敗者,活該死去。生死,有命,也有運。他現在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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