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三年。
兩人在行宮吃了燭光晚餐,紀念兩人的結婚紀念日。
自那天開始,兩人就沒再下海,轉而就在行宮呆着。
這一年,似乎秋雨還有些多。
兩人被留在屋内,焚香,下棋,看書,撫琴,玩些雅趣兒。
一時之間,還對人族的生活感到有趣。
龍族天生水性。
當然也不怕水。
更何況,以兩人功力,根本都可以不打傘,直接開冰傘就行了。
這日,在屋子裡呆久了,兩人也煩悶,索性到樓下的亭子裡去,又避雨,又可欣賞天地。
亭子裡的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
敖光盤坐,給敖丙念話本子。
敖丙就枕着敖光的腿,相當的惬意,但又有一絲絲嫌棄:“父王,你能再念得平闆一點嗎?好好一個風月故事拿給你念得像夫子念經一樣~”
敖光停下,輕輕彈了某人一個腦瓜崩兒:“那你怎麼不說說,這大白天的,讓我念這個傷風敗俗?”
敖丙揉揉腦門兒:“我倆都結婚了,不念這個,還真去念經啊?”
敖光被人怼得回不了嘴。
也是。
他倆都結婚了,不念這種成龍看的話本子,那念什麼?
敖丙放下手,轉頭看向雨幕:“父王,今天的秋雨是不是比往年要多啊?”
敖光也看向雨幕:“嗯~大司農那邊也上折子說,今年自立秋之後,就一直下雨,很少有晴朗的時候,天氣非常的不同尋常。我們結婚紀念日的那天晚上,還真是相當幸運的,見縫插針晴朗了一會兒。我倆一回屋沒多久,就又開始下了,到現在也沒停。粗粗算來,都快二十天了。往年秋天的時候,都是晴朗的時候多。從立秋到立冬,會下那麼幾場大雨,但最多兩三天就晴了。今年這樣,倒是奇怪得很。”
敖丙爬起來,跟敖光并肩坐着:“難怪換季的時候,讓我那麼不舒服~”
敖光攬住人的腰:“你這個換季就失眠的毛病,依我看,還是行針吧~光是喝藥,這都幾十年了,還是這個老樣子。”
敖丙低下頭,癟了癟嘴:“不要~”
敖光一怔,給人捏捏後頸:“抱歉~我忘了你中過‘穿心咒’,對針會排斥~”
敖丙屈起膝蓋,緩緩抱住:“說起來,這都是快七十年前的事了~父王哪裡記得到那麼多?”
敖光湊近一些,幾乎将敖丙半攬在懷裡:“乖~别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小心晚上又失眠了~”
敖丙擡起眼,看向淅淅瀝瀝的雨:“父王,你覺得好不好笑?‘穿心咒’根本不是玉虛宮的東西,而是碧遊宮的東西,還是我通天師兄胸前的一個挂飾,名叫穿心鎖。”
敖光眼底滑過一絲異樣,但面上卻是按按敖丙的肩:“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敖丙微微别過眼去,抿着唇,眼底寒氣起伏。
看敖丙這個抗拒的樣子,敖光也知道,他這是強人所難了。
說是事情都過去了,但真正去經曆過的事情,又哪裡是那麼輕易能夠過得去的?
對此,敖光也隻能把敖丙抱進懷裡,讓人感覺到溫暖,感覺到安全,感覺到現在不是夢。
許久,敖丙才緩緩道:“父王,我想去營丘,想一個人去。”
敖光暗想。
營丘...不就是姜子牙的封地嗎?
姜子牙被元始天尊批命,沒有成仙機緣,隻能享受人間富貴。
但姜子牙也确實權,錢,愛戴都得到了。
這一輩子也不虧。
算來,姜子牙都死去九年了。
這樣一段因果...
敖光拍拍敖丙的背:“想去就去。父王一直都在這裡,等你回來。”
放緩了語氣:“明天出發行嗎?今天已經很晚了~”
敖丙點了點頭。
自這個時候開始,敖丙就不說話了。
一直都是一個沉默的狀态。
晚膳雖然吃了,但那樣子很勉強。
用過膳,就在卧房的窗前站着,靠着窗框,看着那些雨。
整個人都像是丢失了魂魄一樣。
見敖丙如此,敖光也隻能給敖丙撫《鎮魂調》。
這樣,好歹晚上能夠睡得好些。雖然失眠是定局,但哪怕改善一分也好。
直到敖光去催敖丙,敖丙都一直那麼站着。
兩人稍加打理,躺到了床上。
敖丙不再窩在敖光的懷裡,反倒是背對着床靠牆的位置,彎成一道弓。
把被子緊緊地裹着。
眼睛也睜着,卻沒有焦點。
看敖丙這個樣子,敖光也隻能再去拿一床被子來蓋。
隻是下了近二十天的雨,這一直都隻是備用的放在衣櫥裡的被子,摸着就潤哒哒的,蓋在身上,更是像一團水搭在身上的一樣,很不舒服。
但現在這個情況,也隻能将就一下了。
敖丙這個樣子,敖光也很擔心,都無法平躺下去,隻是靠坐着床頭,看着人。
敖丙這樣蝦子似的模樣,也讓敖光想起了東宮班底的廂房——敖丙住過的那間。
這樣的睡姿和他當初看到的床褥的凹陷一模一樣。
而且,敖丙這樣沉默的狀态,也很像那二十七年與他相處的樣子。
這...
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敖丙都是這種狀态。
敖光也跟着陪了一夜。
用過早膳。
兩人各自撐了冰傘出門。
敖光就站在行宮門口,按按敖丙的肩:“出門在外,小心為上。父王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記得跟父王報平安。”
湊過去,親了一下敖丙的眉心。
又撩起敖丙的下巴,印了一下敖丙的唇。
這才松開人,執着傘,看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敖光在雨裡站了很久,這才回到屋中。
也來到窗邊坐下,看朦胧煙雨。
敖丙就這樣沉默地執着這麼一把冰傘,化去龍角,用裂空爪去了營丘。
但敖丙沒有入市井,而是直接去了姜子牙安息的地方。
姜子牙是齊國的國君。
自然有其的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