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沒有回答。他不認為既然這一切将由每個人自己去感受和解釋,他仍有什麼必要對别人訴說這一切,有關于他的感受的一切。
諸伏景光往三人所處的樓上走去:“閑談時間結束。不破小姐,你說有很重要、想跟我談談的事,是什麼呢?”
不破真理把諸伏景光轉身上樓的動作當成了對她問題的回答,在諸伏景光的注視下,她點了點頭。
看來沒有必要提醒他什麼了,他看起來很有遵守‘規則’的分寸。
“你想當、”
“八個點!”*2
不破真理的‘重要事情’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齊聲打斷。
“咳咳,”萩原研二故作正經地攢了個拳頭,還清了清嗓子,可惜看到他身上流浪者吉普賽風裝飾,又叫人打消了他在正經說話的心思,“FUWA醬,蛋糕是越分越小的啊!”他非常賣力提醒。
不破真理悠悠擡頭看向在她上一層、都是一臉緊張的兩位群演同僚兼附庸:“别緊張嘛,我又有了新的好點子!”
不破真理看向諸伏景光:“你想當,情報官嗎?”
萩原研二:“……”該不會……
松田陣平:“……”她已經……
諸伏景光:“……哈哈,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會被那個混混盯上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已經發現了那位被害人的‘工作’為何了吧。
松田陣平推推鼻梁上的墨鏡,感歎道:“不破你根本不在乎蛋糕怎麼分,你是想讓自己當那個給蛋糕的人啊。”
景老闆根本不可能留一個他認為的潛在危險分子,冒着有可能将他兩個世界聯系起來的風險,答應點子王不破的提議。
——無論她這次能提出什麼條件利誘。
她究竟是為什麼想要跟那邊搭上線?這個可以慢慢探究。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
諸伏景光果然在皮笑肉不笑地咧嘴半秒後,收斂了情緒:“但是我拒絕。”
拒絕她。
不破真理聽見這個回答,很不人性化地沒有展露一絲意外的意思,她無謂地聳聳肩:“你會答應的。”她仰頭對着上一層樓梯上的兩位附庸微笑,“我說過的,來過世界背面的人,很容易不小心……再掉進來了的。”
根本沒打算利誘,直接威脅起來了啊!
趴在欄杆上看着諸伏景光和不破真理對峙的兩人,在心中異口同聲道。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有所不知的是,代号麗的情報官,其實是由公安和麗子聯手打造出來的情報人員身份……如果可以繼續使用,雖然少了重新打磨身份的時間,但也不是沒有風險的。
更何況。諸伏景光與松田陣平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更何況這位不破小姐,就已經能夠被他稱作風險本身了。
至于她最後那句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威脅——對,不痛不癢——他更是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再怎麼詭谲多變的疑雲,他也已經習慣于自己獨自去面對再解決了。
諸伏景光淡然處之:“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多加注意的。”
萩原研二與松田陣平竊竊耳語:“陣平醬,這也太酷了吧,被威脅了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松田陣平也壓低了聲音:“萩你明明也反應過來了這根本不需要生氣吧。”
非常安靜的樓梯間,同樣也聽見了兩人咬耳朵的内容的諸伏景光和不破真理:“。”
諸伏景光悠悠開口讓不破真理送他回去,他也該很有社交禮儀地去回那個因為她的魯莽而被迫挂斷的電話了。
确實不用生氣。諸伏景光想道。那位不破小姐自己也說了,隻要人類一天還在産生那些負面的情緒,她就一天不會死去。
……這簡直就像在說,人類的痛苦、挫折、妒忌、悲傷這一系列為人類自己都不喜的東西,卻是造就了那位不破小姐的原料。
也許說起來更顯得傲慢,但誰又能怪罪自己的卑劣呢。
……
……也許說起來更顯得傲慢,但他确實更習慣于自己獨自去面對和解決問題。
諸伏景光給最後一封短訊設置好定時發送,他擡眼看向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忽然想起那片被黃沙淹沒、有着烈陽的天空。
我明白了。他靜靜地對自己說。收銀台說着它是被父母抛棄的孩子們的恐懼,但我卻能想起站在結賬台前,看着挑選好的貨品一件件被掃描,母親在最後一件貨品被掃描條碼前回到我身邊時,攥緊了好久的拳頭,松開那一瞬間的溫熱感覺。
就像拿來了漏給自己買的甜牛奶的母親,彎下身輕輕撫摸那時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腦袋……一樣溫熱的感覺。
設置成功。
諸伏景光看着顯示屏上的漢字,把它随手放回胸前的口袋,轉身朝着無邊無際的黑夜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