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5.
今天陽光很好呢。
佐藤美和子的手指挽過自己的細碎的鬓發,今天她要去赴約,一個她難得能約上的約會,而約會對象也是一個難能一見的人呢。
前些日子的天氣都陰沉沉的,那今天突然大放的天光,應該可以算作吉兆吧!
“不破——”
金燦燦的日光亮得有些刺眼了,但她的約會對象——不破真理——身上黑色的洋裝又很好的中和了這一點。
佐藤美和子看着朝自己跑近了的不破真理,忍不住笑眼彎彎:“我之前就想問了,你最近是換風格了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件洋裝,粉色的也很可愛呀。”
不過本來沒覺得,但剛剛她看着不破真理跑過來,那條黑色好像還穿了裙撐的蓬蓬裙小洋裝,走動起來也挺可愛的。
不破真理雙手背在自己身後,從不遠處站着打量着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視角,可以看見她背在身後的手指正柔軟地勾着彼此。
不破真理朝佐藤美和子微微傾身:“這件不可愛嗎?”帽檐下的雙眼,因為她擡頭的動作,在陽光下細碎地閃着光。
“可——愛——”佐藤美和子發誓自己的語氣都可以去自請當小學教師了,“我是想問你怎麼突然隻穿黑色的衣服了?”
“噢……這是工作制服的色系。”不破真理轉了一圈裙擺,佐藤美和子猜她是在給自己展示裙子,不破真理接着解釋,“就是那個服從性測試呀。上班的公司會有顔色制服文化,周一到周五分别有不同的顔色要求,大家都按顔色來選擇當天上班時的着裝。我的黑色洋裝也是這個原因啦!能更好的融入呢。”
佐藤美和子疑惑地眨眼。‘融入’的後面是不是應該還有别的詞?
已經往酒店方向走了兩步的不破真理,扭頭看向沒有跟上的佐藤美和子:“佐藤警官?”
“叫我佐藤啊。”佐藤美和子趕忙三兩步跟上,口中還提醒不破真理改了對她的稱呼。
遠遠跟在女生組身後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光明正大地打量起這次的片場布局。
“不錯嘛。”萩原研二看着這家酒店地上的橘金顔色的大理石磚地,被打磨得光亮的地面,反射着懸吊在中心位置的水晶吊燈的璀璨光華,“這是新建的嗎?我的生活也太有新鮮感了吧。”
松田陣平瞥了眼萩原研二,直覺這家夥是想特地表現給自己,他萩原研二非常珍惜和熱愛眼前的‘生命’,所以才說的最後那句話。
“是。按佐藤的話,這家雖然新開業,但應該是因為甜品,所以很多人慕名而來。”松田陣平看着女子組走進電梯,他擡擡下颌,“就是那個吧。”
萩原研二已經竄到前台,施展他那無處安放、被松田陣平幾人曾誠懇建議保存在保險箱的魅力去了。
松田陣平:“……”這應該也能算萩有在好好對待自己的新生活的證據吧。
松田陣平決定不再因為萩原研二老開‘人不能死兩次’的地獄‘笑話’而生氣。
……笑話為什麼打引号?因為他就是從裡面讀出了萩原研二的有持無恐。
看見松田陣平的墨鏡突然微微反光,已經從酒店前台工作人員口中套了一圈信息的萩原研二不禁腳下微微頓住:“……陣平醬?前台說客梯就是這一台,沒有其他的了,這樣的話,它應該就是謀殺發生的地方、我們的片場了。”
兩人走到彼此口中說的客梯,客梯的液晶面闆上除了各個樓層的廣告,還有此時正在變化的樓層數字。
“按劇本……”松田陣平調出劇本,白字像一頁參考說明,放在電梯門旁邊對照着,“到時候電梯門一打開,就是不破的屍體從打開的電梯門裡躺倒出來,接着因為她的屍體躺在電梯門的軌道上,腿在電梯内,上半身在電梯門外,電梯門無法和上,反複開關數次,而在電梯門外在人群中目睹一切的‘我’,終于在恐懼中回過神來,尖叫出聲……”
“噗、咳……噗……”萩原研二的嘴漏風成性了,“誰、誰恐懼?誰尖叫出聲?誰恐懼得尖叫出聲?”
松田陣平冷哼一聲:“看你表情這麼得意,看來你的劇本不用尖叫了。不過你說的沒錯,按經驗來看,這個劇本更像不破平常拿到的吧?”
“‘我’負責結結巴巴地說‘我去叫警察’。”萩原研二伸手按下電梯上行按鈕,“先去看看電梯内部結構吧,這該不會是個密室殺人案吧。”
酒店的電梯倒是跟它外部的裝潢一樣富麗精緻,内側用古銅金色的鏡面金屬裝飾四面,浮雕的絲印圖案在金屬上作着裝飾,但進電梯的人仍能從那些鏡面金屬上,望見自己反射而出的、被不夠平整的金屬而扭曲了的面孔。
仗着沒有其他人在電梯,松田陣平蹙着眉:“是因為知道即将有一場謀殺要在這裡上演,所以才覺得這種設計古怪嗎?”
“心理暗示吧,陣平醬你本來不在乎這種東西的呀。”萩原研二按下自助餐廳所在的二十四層,“如果不破肯給我們看她的劇本,我們其實更容易找到破局的辦法……你說得對,不到萬不得已,直接使出‘去死’這張牌,果然還是讓人放心不下呢。”
松田陣平墨鏡後的眼睛格外甯靜深邃。
電梯裡的無聲無息持續了許久,松田陣平才肯大發慈悲‘讓步’:“你知道就好。……不破怎麼看都感覺是因為金毛混蛋的話,起了警惕心啊!”
“……而且FUWA醬總是一副很期待自己死亡的語氣呢。”
就像是有什麼好事将要發生似的。
……
好事。
當然是好事!
不破真理連在自助餐廳也是一路跳着走路,還好她臉長得嫩生生的,符合世俗意義上的可愛。
佐藤美和子的微笑就沒從她的臉上消失過:“吃自助這麼高興啊。”
“因為有好事發生嘛。”不破真理也笑眯眯地翹着嘴角。
那樣生動的表情,恍惚間,卻叫佐藤美和子似乎看見帶着箭頭的惡魔尾巴從不破真理的裙擺下探出頭來。
如果要叫不破真理知道同僚們究竟在擔心和探究的事情究竟為何,她一定是要很有領袖氣質地朝兩人擺擺手:“唉,鎮定、鎮定點。都是小事。”
不破真理在收到新劇本的當下,所坦坦蕩蕩表達的‘見到死而複生的我,表情一定很好看吧’的惡意,并不完全出于本身的自大……是的,自大。
不破真理跟在佐藤美和子身後,聽着她向自己介紹自助餐的潛規則,腦袋乖巧地一點一點。
出生自人類因‘不破真理’的死亡而受創産生的情緒的不破真理,受惠于‘不破真理’的死亡,才能存在的她,對自己死亡存在樂觀的态度,真是順理成章嘛。
不破真理叉起一塊草莓奶油蛋糕,叉子擠壓着草莓和奶油,讓紅色的漿水和白色的脂肪混合物從叉子狹窄的縫隙中,迸發出新的色彩斑斓的卷曲裱花圖案。
當然,當然,她也沒有要回避自大一事。
明明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被‘死亡’後,究竟會發生什麼——這确實是一件隻為是或否的事,卻還執着地認為一定是好事:比如說可能又一個比不破真理還要可怖的終極版噩夢真理誕生于世呢?
這自然就是自大,而非對預判準确性的肯定的自信了。
佐藤美和子看着不破真理叉蛋糕的動作忽然緩慢下來:“不破?”
不破真理伸手接過佐藤美和子及時遞上的紙巾,擦去了嘴角因為草莓汁染色而成的粉色奶油褶皺:“佐藤,如果……如果有這樣一種情況:世界上某處有一個人,隻要被殺死一次,就會變得更強一點,也許強到某個程度,她也許就能夠改變世界的格局,比如将全人類的命運交還給他們手上,你會選擇自己去殺死那個人,直到走向人類的勝利嗎?”
原來如此。
“嗯……”佐藤美和子嘴唇緊抿,認真思考起來,“那個被殺死就會變強的人,可以是我嗎?”
不破真理不假思索地笑了起來:“抱歉,不行呢,一定要是除了你自己之外的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