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燈光像一通冰水澆灑在法醫室内各處,站在正中間的降谷零面容愈發冷肅,他泛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整面的遺體冷凍櫃:“風見,她遺體存放的那個櫃子,被打開了——”
“什、什麼?!”
……
空蕩無人的豪華商場裡,不破真理三人像蹭冷氣的清儉持家人士,坐在過道旁、靠着玻璃護欄的造型奇特的灰色鵝卵石樣長凳上。
“不破,你剛剛——”松田陣平青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不破真理,“笑了吧!”
不破真理在這樣的逼視下仍不動如山:“對啊。”她撚了撚手裡的漢堡紙,吃獨食吃得津津有味,“真的還蠻好笑的。”
“咳咳,”不破真理假模假式地學某人清了清嗓子,“因為我覺得……這次的問題,也許并不出在我身上呢?
“已知:劇組給我發了便當。我們暫且不去讨論,究竟是出于什麼原因,他們要給我發便當——”不破真理看着兩人的眼神,人性化地停下了話頭,伸手示意,“請,有話就說吧。”
松田陣平指了指自己:“原因一,”又指了指萩原研二,“原因二。”
萩原研二翹起無處安放的一邊長腿,架在另一邊大腿上,手肘支在大腿上,而下颌則被手掌輕輕托舉着:“顯然死而複生并不在這個漫改劇的元素列表裡,”想起剛剛彈幕裡的話,他補充道,“包含靈異元素的死而複生。”
不破真理聳了聳肩:“那為什麼不寫死你們兩呢?”
“……”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人氣高,他們還在想辦法吧。”
不破真理金燦燦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瞥了萩原研二一眼,許久還是說道:“人,難過的時候,據說是可以哭一下的。”
“噗……”萩原研二為不破真理的人話,笑倒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闆上,爬起來的時候還在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淚水。
不破真理繼續向兩人解釋自己剛剛在法醫室笑的原因:“已知二:〇〇說它并沒有告訴劇組我的特殊之處。也許就像萩原剛剛說的,他們還沒找到合适的辦法,所以幹脆先拿我這個跑龍套的試試水,這麼一說就更合乎情理了……
“這樣謹慎的試水,再回看剛剛他們在片尾打的回馬槍,想必并不是為了讓我們三個多拿一份工資,而是因為前人栽樹、後人也同樣會被懷疑——懷疑我是真死還是假死,所以劇組才會追加法醫室的鏡頭,為的就是讓觀衆們确認,這個人,她确确實實是頭部中彈,已經死得連蘇聯的醫療資源上了,都救不回來了。”
萩原研二捧着臉附和:“所以那條彈幕才說什麼‘yesterday once more’嗎……”
“所以到底是在笑什麼……”松田陣平不知怎麼開始興緻缺缺起來,尾音跟萩原研二一樣拖長了。
兩人隔着正擡頭看着商場穹頂星空的不破真理,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望見了‘命運’如提線木偶吊弄時的滑稽動作和憂郁神情,一如他們在不久前重逢後的深夜裡,促膝長談的場景。
不破真理聲音裡帶笑:“我在笑……他們現在一定很慌張吧。”
“嗯?”
“你們覺得這部漫改劇的主題是什麼?”不破真理顯然是沒打算得到答案,她繼續說道,“什麼漫改劇的人氣角色是警官、警官和警官?而什麼漫改劇的反派,還會很有邏輯的,在人來人往的酒店裡,使用帶消音器的手槍?
“答:這就是一個正統的刑警故事。刑警故事,可能有熱血、推理、警匪沖突……像萩原剛剛提到的——但它不能有靈異鬼怪和超能力,對吧。
“回答我!對吧?”不破真理的手掌狂風驟雨般拍着她自己的大腿。
萩原研二也怒拍自己的大腿:“不破老師,對啊——在正統刑警破案故事裡,加入複活和不死這樣靈異和靈能的元素,根本就像是在少女樂隊動畫裡,添加豪門财閥鬥争和爛俗情色關系;就像是惡徒雲集的動畫裡,你以為主角是扮豬吃老虎,等到最後一定會有身份上的反轉,沒想到反轉的隻有你自己的腦子——”
松田陣平把墨鏡戴好,以阻擋兩人說話間,眼裡迸射出的光芒:“……我還以為自己誤入了爛番吐槽大會的評論區。”
不破真理雙腿交疊,動作突然優雅了兩分:“沒錯,我笑的就是……因為他們非得給我的‘生死’補上那麼一刀,這劇本就快要爛完。”
她緩緩擡手,做了個非常漂亮,卻又擋不住本人的譏诮的攤手姿勢:“你們說,他們現在正忙着什麼呢……補救的PLAN B想出來了嗎,工作通宵了嗎,加班費給了嗎?”
毫無遮擋的幸災樂禍啊。
松田陣平伸出一根手指推起墨鏡,露出青綠色的漂亮眼睛:“所以你手裡的香槟是什麼時候拿出來的?”他疑惑的眼睛裡,清晰倒影出不破真理用攥棒球棍手法,攥着一瓶香槟酒。
……而且話又說回來了,現在就開香槟,總覺得有些不妙。松田陣平緩緩松開抵着墨鏡框架的手指,身體非常誠實地接過了對面人遞來的郁金香型玻璃杯:“記得……跟佐藤解釋清楚。”
但不破畢竟不會死,所以劇組再怎麼制定PLAN B,她應該都不會有事的。……吧?
不破真理:“……不然還是等劇組把我寫‘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