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劉信又來一趟,他是來送銀子的。
“來送什麼銀子?”江銜月奇道。
鐘五也有幾分驚訝,“最後一趟上山打得的老虎和熊瞎子,都是完整的,我們都弄下山了。還有頭一回上山的時候,老虎雖是都燒沒了,但還撿了不少虎骨。就是這些東西賣的銀子。”
其實這些東西,當時都叫知府帶人全部拉走了。這事兒算是政績,他要上報,總得有證據不是,他們參與的一衆人,也是清楚這個道理,誰都不敢有二話。
要是細說,真說不得是衙門給的賞銀多,還是他們自己賣這些東西分得的銀子多。
沒想到知府倒還挺有良心,除了上報的那些東西,其餘的由衙門做主找靠譜的醫館藥鋪賣了,也賣了有兩千多兩銀子。
這個錢就沒什麼你多我少的,是他們這四十來個人平分的,每人五十兩。
鐘五和江銜月白得一筆銀子,倒是挺高興的。
劉信還感歎,“也就你和昭明那我願意跑,其他人那兒……”他搖搖頭。
鐘五也沒細問,想也知道,當初衙門裡分賞銀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有異議,憑什麼擔同樣的風險,你分得多,我分得少!
這又落一批銀子下來,知足的自然高興,碰上不知足的,就是給再多,他也沒個好話。
柳昭明就是除鐘五外,劉信想收攏的另一個人,但是也沒收攏成功,弄得他來的時候還跟鐘五抱怨,“山裡頭就那麼好?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抛舍不下,看得比老婆孩子還金貴。”
江銜月當時就看了鐘五一眼,想知道他跟劉典史說了什麼,劉典史才有這句話。
鐘五摸摸鼻子……他可什麼也沒說,八成是柳昭明說了什麼話。
柳昭明是個直愣子,年紀比鐘五大兩歲,還沒娶媳婦兒。他話比鐘五還少,弓箭特别厲害,但跟鐘五又是不一樣的厲害。
鐘五用盡全力能拉開五石弓,準頭還算行,至少三十丈之外瞄準老虎腦袋不成問題。柳昭明就是視力好,準頭特别厲害,能在三十丈之外瞄準銅錢的孔。至于拉力,比鐘五稍差一點,但也不弱,所以當時讓他和鐘五組合,由他射裝火油的罐子。
對鐘五,柳昭明也是服氣的,畢竟倆人武力值差不多的情況下,他覺着自己腦子是比不過鐘五的,要是沒有鐘五那些主意,他們要想大獲全勝,隻怕要多出不少力,還未必能保全這麼多人。
說起這個,鐘五倒是又想起一茬,“那柳昭明,還說讓咱們給他做媒呢。”
江銜月來了興趣,銀子都顧不得收,問:“他怎麼想起讓咱們做媒?他是看上咱們附近誰家的小娘子了?”
“那倒沒有,”鐘五清清嗓子,有淡淡的心虛。“這不還得怪小伍大嘴巴嘛!”
“我們在山上的時候,晚上我們幾個圍着一堆火休息,吃幹糧那會兒,小伍就顯擺你給他裝的一兜幹糧,說好吃,鬧得大家都去跟他搶。
“他非說我也有,四哥也有。但大家就是看不得他瞎顯擺,故意逗他,哪會真的過來跟我們要。
“你不是單給我多裝一小瓶香菇醬嘛!我一打開袋子就瞧見了,吃的時候被小伍撞見,他就嚷着嫂子偏心。”
江銜月無語,這叫哪門子偏心,他要是不給鐘五開小竈,那才叫胳膊肘往外拐呢。那小伍,看着挺機靈讨喜一孩子,怎麼這腦子聽着不太好使呢。
鐘五繼續道:“他這一嚷,好事兒的人就問咋回事,他就嘟囔開,說你給我開小竈,單給我裝糖心糍粑和肉醬。不過倒也不是貶低你的意思,聽他那話,還挺羨慕我的,說你厲害,還說你疼相公。”
還說以後也要找個這樣的媳婦兒,這話鐘五就沒再說。小伍說的時候,他都想敲他腦袋呢。
“那這又怎麼跟柳昭明扯上關系的?”江銜月很難想,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會主動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請另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給他做媒。這場景,想想都可喜。
“你别急嘛!小伍說了這話,大家都說他人小鬼大,倒是主意正。還說娶媳婦兒就是要娶你這樣,對着外人厲害又知道心疼自己男人的……”鐘五順口就把自家媳婦兒誇成一朵花兒。
“你别給我戴高帽,快說!”江銜月推推他。
鐘五腿有點麻,他換個姿勢坐,“是是是,他們正誇着,沒想到柳昭明就開腔了。”
“他說:”鐘五端正神色,壓低聲音模仿柳昭明高冷的樣子,“‘厲害有厲害的好處,不知道弟妹家裡還有沒有姐妹,若是有也給我說一個,我就想娶個厲害媳婦兒。’”
江銜月笑得東歪西倒,花枝亂顫。
鐘五摟住她,笑着道:“大家都挺稀奇的,我當時也沒當回事兒,聽聽就過去了。
“沒成想,前幾日在縣城見面的時候,他又跟我提這茬,還把家裡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說個清楚。
“還是那回事兒,請咱們給他做媒,不拘美醜,不拘貧富,隻要性情厲害一點,知道一家人是一家人就行。”
“他這樣說,恐怕家裡也有什麼不好言說的事情。”江銜月歪着頭猜測。
“是啊,他是家中老二,上頭一個哥哥,他爹娘偏疼他哥哥,不把他當一家人看。”
這還是鐘五從别處聽來的,現在跟江銜月一一道來。
“前些年,衙門修路征徭役,他那會兒還不到年紀,他家裡就把他推出去。好在那回徭役沒傳言說得那樣重,他遭了些罪,回家就分家了。就是他那老子娘,不安生,分家了也總過去鬧,他也挺為難。”
“這樣的長輩,難怪他有那樣的要求。那你就這麼應下了?關鍵是咱也不認識什麼合适的小娘子啊。”江銜月想着鐘五不至于應下這樣沒譜的事。
鐘五也覺得自己沒譜,摸摸鼻子道:“當時看他還挺可憐的,我就沒拒絕。我這不想着,就算咱這附近沒有,杏花裡那邊說不定有呢,你在家的時候就沒有個手帕交什麼的。”
“有啊,我跟董家幾個小娘子玩得不錯,但她們要麼比我年紀大,成婚比我還早,要麼就還小,也就跟寶兒差不多大,我就是想說,也說不上啊。”春娟的脾氣倒是能對得上,就是她已經成婚了,婚後日子過得也挺如意,輪不上柳昭明。
鐘五默了默,他要早知道她要提董家,就不跟她說這茬事兒。
江銜月絲毫沒察覺他那拈酸吃醋的心情,自顧自道:“而且,柳家這情況,柳昭明要是立得住還好說,要是立不住,就算娶個厲害媳婦兒,也是給人找氣受。你們可别以為女人厲害就不會覺得委屈,對于女人來說,這外人給的委屈那算不上委屈,自家人給的委屈,才真叫委屈呢。”
她說着,攏攏銀子,讓鐘五去取匣子。她已經欣賞夠了,現在要把它們裝起來。
鐘五彎腰取匣子出來,“你說得在理,我回頭再跟柳昭明接觸接觸,摸清楚他的脾氣秉性,咱們再說這事不遲。不過你還是留意着啊,我看他這人可交,應該不是拿不住事的人。”
這點江銜月也贊同,要真是腦子不清楚的,恐怕都不會說那番話,如今隻看柳昭明隻是面上明白還是裡子面上都明白。就是這人選,她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江銜月不止自己琢磨這事,還讓趙穗兒也幫忙留意着,她還跟江留青說這事兒,請他幫着參謀。
要不是陸氏這段時間一直忙着照顧孩子,她也想找她商量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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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孩子,那孩子特别聽話,除非是餓了尿了拉了會哭,其他時候都很沉得住氣,很少哭鬧。也好打發,喂他沒味兒的米湯、米糊糊他也肯喝。純豆漿、純羊奶也吃得香,偶爾喂他喝一點帶芋頭味兒或南瓜味兒的羊奶,他就吧嗒吧嗒吃得可香,吃完還要回味,盯着給他喂飯的人看,看得人心都化了。
剛生下來巴掌大的小人兒,一點一點長成如今的模樣,誰抱着都傻樂,誰看了都稀罕。
趙穗兒更是眼氣得不行。鐘靜小時候是個鬧騰的,要不是月子裡陸氏和鐘三照應,她隻怕要被這個淘丫頭逼瘋。
到滿月的時候,鐘四已經能夠很娴熟地照顧孩子。他也從照顧孩子中獲得很大的樂趣,也習慣了白天上值,晚上帶孩子的生活。
因着前段時間的事,鐘四沒打算辦滿月酒,鐘老金不同意。
“得辦。你如今有差事在身,就好好忙你的差事。我和你娘還年輕,孩子就放我們這兒照管着,滿月酒也由我們操辦,你就别管了!”
“還有,”鐘老金怒目圓瞪,“也趁這個機會讓大家知道,你跟鄭家再沒有瓜葛,孩子跟鄭家也沒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