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集曆時十五年,已屆第五次,由最初參會的六門派擴大至二十四門派、豪傑無數。江湖人漸漸以此為重大節慶盛會,市井小民津津樂道。這一次相較以往更豪奢,六韋花山莊所有産業一條龍服務與會人員的食宿玩樂,旅館食店、金貨鐵鋪、胡姬酒肆、鬥雞蹴鞠、戲樓歌舞、花衢狎妓,百二十行,憑參會請帖享受至尊優惠。武功長不長進不好說,錢一定花得明明白白。今年甚至添加了良緣祠,為五湖四海的天涯客牽引佳緣。
宇成得到元宵傳話,說什麼都要找到許慕臻,便率金羁派幾個代表一同參會,其實他們都沒收到請帖,司阍輕蔑地打量他們寒酸的裝束,不予通行。宇成登時罵罵咧咧,連推帶搡,司阍這才不耐煩地請示少莊主。
事務冗繁,湛立威掌舵大局,細節的樁樁件件由湛謙安排。整座六韋花山莊溢滿了人,唯其六韋花山莊能承辦如此盛會。婢子、奴仆忙得團團轉,甚至花玄淵、花绮麓歇業一天湊人手。司阍沒頭蒼蠅似的飛了幾個來回才找到湛謙,湛謙抽身同去,“有失遠迎,特請英雄寬宥。”上次營救行動中,錯把湛謙認成許慕臻的人也在,湛謙颔首微笑,“家奴眼拙,勿與緻氣,我帶各位入座。”
宇成對他十分滿意,手臂大喇喇搭在湛謙肩膀,“成,我不跟他們計較。”
湛謙不動聲色讓開,“金羁派是哪位高手上台?”
“我們不打擂。我擔心老傻,順便開開眼界。”
湛謙推敲,“閣下說的是許慕臻?”
宇成驚愕:“他叫這個名字?”
“他是金羁派門人?”
“對,我們派骨幹!”他單方面認為。
身為飲牛津弟子加入不入流的金羁派,還拜明石散人為師,他是想做什麼?湛謙來不及深思,将他們引到比武台南面散座,“這面座位沒有遮陽,不知幾位英雄可否屈尊?貴派莅臨不勝榮幸,但三面看台已事先占位,招攬不開。”
對這樣微賤的門派,他也誠心結交,宇成立着拇指笑道:“你是我見過的有錢人裡,唯一當得起公子二字的。”
“謬贊。”湛謙拱手,“恕在下失陪,稍後會有茶點敬上。”他要走,卻碰見覆了一方白紗來奉茶點的繁宛洛,她獨一無二的阿堵之美任誰都過目難忘。他們現在身份差距懸殊,所以别後還是第一次晤面。花绮麓的風塵女子難登大雅,英雄集實在缺人手隻好任用她們,但也是充入廚竈或派到低賤客人的南席侍候。宛洛見他,低眉行禮,湛謙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繁宛洛便越過他,将茶壺點心擺上客桌。佻達的江湖子弟掀她的白紗,往她臉上呵氣,“居然這等姿色隻做個下人!”說時攥住她的手,打翻了一隻越窯海棠大碗。
湛謙怒道:“蠢笨!還不趕快收拾!”
他突然發難,話頭指向女子,語氣卻把孟浪的客人吓愣了,脫手擦擦冷汗。繁宛洛以為他當真诘責,急忙将杯盞碎片揀進食盤,割傷了手指。湛謙拎着她大步離去,轉到僻靜鬥室,忽而一改兇相,溫柔地執起那受傷的手,灑滿金創藥用麻布包紮。
“你去幫崔總管抄錄禮單,那些人不是你能對付的。”前後反差之巨令少女分不出哪個真,哪個假。
“他們有沒有逼你······”湛謙說不出口,但繁宛洛已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