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
柳五娘在拐角廊下靜聽,現身對丈夫說:“你讓他燃起希望,可希望破滅,他怎麼活得下去?”
容赦攙扶她,“希望激發了他的進取心,有一天他或能脫離虛幻的支撐,将希望落到自己身上。”
“你明知雲蘭犀示好豐隆,為何不點醒他,教他懸崖勒馬?”
容赦無辜地一攤手,“你為何不說?少遊、子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為何也不說?”
柳五娘心如明鏡台:他們都不忍心打破三七的憧憬。三七山水迢迢為雲蘭犀而來,遭着冷遇,現實擺在明面,誰都不率先提起。
雲蘭犀自知攻克許慕臻無望,轉而把目光放在好色的豐隆長老身上,他的地位僅次于玄冥長老,旗下徒屬衆多。可嫁這樣的人,妾室女婢外宅一堆,天天擂台争霸。雲蘭犀有勇氣選他,看來也不是求舉案齊眉的生活。
柳五娘遙望夜空,“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好心未必換來好的結果。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但尚存一息,希望就不該丢棄。”
柳五娘心中壓着一塊巨石,常常緊張得呼吸困難,即使那一刻沒有到來她仍夾在生死罅隙裡,既不能舒坦地生,也不能痛快地死。屋内隻有容赦與潇凡,和懵懂的許愚,許愚茫然地看着潇凡流下串串珠淚,替她抹掉又源源不斷地流瀉,“姐姐不哭,你哭我心痛,姐姐······”
柳五娘蒼涼地笑了笑:“這樣半死不活才受罪。赦哥,你要記得答應我的事,潇凡成婚前不再娶。”
話音剛落,容潇凡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倒,許愚擦不完她的眼淚,跟着一起哭。
柳五娘仰脖一氣喝完,藥的酸苦比她内心雜陳的滋味遠遠不如。其他人坐立不安地觀察她的反應,一炷香過去,柳五娘也沒有嘔吐暈眩的反應,她撫了撫胸口,疑惑地望向女兒和丈夫。
容赦攬她入懷,“也許藥會奏效。”
柳五娘:“連張仙人都束手無策,我對小容确實不曾抱有希望,隻是見她熱心,铤而走險一試。”
“自古英雄出少年,她從小跟着張仙人,熟讀醫書,你應當懷有希望,對人,對己。”
潇凡哭得累了,沒多久陷入睡夢。她小小年紀一同承受父母的風風浪浪,不知人生會先苦後甘還是過早凋零。
一牆之隔,豪爽暢談的語聲壓過容赦一家的悲泣。黎率帶頭玩骰盤令,缤魚任席糾,擲骰子決定誰飲酒、飲多少,連張阿爺都同他玩得迷迷糊糊。毗羅公主笑吟吟地看向沈呈華,任誰望見她明媚含情的眸子都能立刻知曉她屬意男子。
張蒂默問:“你喜歡子歸嗎?”
毗羅彎彎:“喜歡!”
張蒂默隻高興了片時,“你會留在中原嗎?”
彎彎公主大聲說:“我要回家!浪穹诏,最美!”
她單純明麗的性情是豐饒的國度和萬千寵愛養育出來的,必然想回歸故土。
可是對母親而言,她如何舍得獨子遠去關山?張蒂默思及此,憂上眉梢。
沈悠杳安慰她:“孩子能平平安安就是福,在不在我們身邊,不緊要。”
她含淚遙望夜幕中的明月,月月年年相似,歲歲朝朝不同,人間的愛别離從月亮千年的睇視裡或許如宇宙的一絮遊絲般微不足道。